第二只靴子落地。“太子妃，刚传来消息，钮钴禄贵妃，薨逝了。”

辛夷闭了下眼睛，一瞬间或许是想了许多，又或许是什么都没想。“更衣，派人将素服给殿下送去。”

“子合、子丸随那嬷嬷去守着弘晢三人，这日子里，别再冲撞了。”

“薛嬷嬷留下，看看哪有什么明显不合适的物件，自行替换便是。本宫稍后，或许会带十阿哥回来。”

薛嬷嬷一开始还想问这所谓的不合适，到底是个什么标准。毕竟宫里没了一个贵妃娘娘，还不至于要让太子跟着避讳。待听完后半句，便意会了，低头应喏。只不过，说是这么说，辛夷最后也没把胤䄉真给带回来。毕竟，虽然她是觉得十阿哥的年纪还小，但其实人家也有十二岁，在这宫中已经能算是半个大人。即便当年孝懿皇后去时，胤禛也正是十二岁的年纪，可德妃到底是胤禛生母，就算是康熙安排他再回永和宫，那也是理所当然。而以胤䄉那贵妃生母、继后姨母的身份背景，还真是没谁能接手。好在孩子大了，康熙也口头上提了一句，说是让宜妃与辛夷这个做嫂子的，往后帮着多看顾一些，日子总是能过得。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像按了快进键一般。十一月初三，钮钴禄贵妃过世；初五，临时置棺于朝阳门外殡宫，满汉三品大臣以上俱赴殡宫；惠妃御前失仪，降位为嫔；同月十三日，参考明朝实录，赐谥号温僖二字，是日五鼓在殡宫行温僖贵妃册谥礼。咦？这里面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不明白。】小金珠的声音在心底露头。【明明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为什么你会没有报应？】这不应该。告知宫人她准备要休息一会儿，让她们不准进来打扰后，辛夷便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因为我什么都没做啊。”

熟门熟路的拉开了一片花瓣，辛夷翻身躺了上去。“虽然我一早便知温僖贵妃的寿命将近，但这是她本身的命数。而我在其中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什么都没做。”

她笑了下。“袖手旁观这种事，虽然谈不上什么美德，可总也不到能够定罪的程度吧？”

小金珠嗡停在她的眼前。【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辛夷再次笑了。“我知道，你没有心，也不会关心区区一个人类的死活，你只是好奇。好奇我原本是动了念头，想要算计康熙，为什么后来改了主意。又为什么不曾因为那一想法，从而招到恶报。是不是这样？”

【是啊。】小金珠承认得干脆。因为和人类分属不同的物种，它甚至不会像辛夷一般还有些隐秘的愧疚感，只执着于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为什么？】辛夷摇头：“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事关规则轮转，到底是你不懂，还是我不懂？】“那既然你说你懂，那你就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一次我就没遭到报应呢？”

辛夷好整以暇的在逗着它玩。小金珠语塞，高低不定的乱飞了两圈，又是转了回来。低头——【那你说是为什么。】“因为规则，因为人心。”

辛夷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先前，之所以会反应得那么强烈迅猛，其实只是一种警告，是为了要让我意识到分寸。”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留一线生机。”

“你曾说，只要我‘但行好事’，规则自会喜欢我。但你又可知，人心是有多么复杂。”

“如果只是‘想’，便会招来灾厄，未免太过儿戏，又何谈喜欢。所以，问题就是在这个所谓的‘想’上面。”

“你不是说了吗，本心是不能‘想’的。当初对王氏，我在不知的情况下，切切实实动了杀心，甚至连后续要怎么处理，都有了决断。”

“可这次对象换成康熙，是，我有恶意，但我的‘本心’却一直极为平静，你明白了吗？”

【……你多少是有点什么大病。】辛夷低头咯咯笑了起来。“其实，按我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借温僖贵妃之手，让她在死前，去揭发秘药一事。想必，这一好消息，若是叫康熙知道了，就算不被直接气死，也能气吐血的。我是真这样考虑过。”

“只可惜，我后来又想了想，此事若是被翻了出来，其实对我一点好处没有，还极有可能会平白惹上一身腥。”

“帝王这种存在，有时过于不讲道理。他不会觉得你能躲开算计，是你自己本事，就只会把疑心点到满点。”

“比如，你之所以能避开，是不是事先收到了什么风声？又或者，既然都有所怀疑，为什么不提前上报之类，等等等等，委实太过麻烦。”

“更何况，这事儿又按不死惠妃，哦，不对，眼下已经是惠嫔了，她确实是还没这份魄力。”

“最多，我是无心防备，而她是察觉后，有意把大阿哥摘了出去。”

辛夷自嘲的勾了下嘴角。“多可笑，查来查去，最后我反倒跟她成了同一战线的。都是得紧守着这个秘密，不能让康熙察觉，否则我们俩谁也落不得好去。”

【可我不明白，要不是因为这个，那惠妃又是怎么变成惠嫔的？】辛夷摇头。“具体是因为什么，这我也不清楚。先前我和温僖贵妃做的交易，也不过是说了由她帮我搞掉惠妃，我便替她护着胤䄉而已。”

【什么交易？你什么时候做的交易？我怎么不知道？！】“因为你傻呗。”

“到底是做了十几年贵妃的人，不管是话里的机锋，还是手里的底牌，都藏得深着呢。”

“我当初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毕竟，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便是看在小九的面子上，我总不会不管胤䄉。未成想，还真的捞着了。”

【嘁，你不傻，就你聪明，不过是降为了嫔位，又不是直接打入冷宫，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懂。”

这用处可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