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简依然撇下的余哲森在午后独自骑安全局的警用机车去旧城区执行钟雨谷交给他的任务。

　　说是执行任务，其实和漫无目的地瞎逛没什么区别。旧城区的面积那么大，

　　毕竟他又没有明确的调查目标，便有那么点信马由缰走到哪算哪的意思。

　　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原先虹雨酒吧所在位置附近的地段。

　　韩经虎跑路以后，接手刑天重工的韩经龙并没有招揽市井异能者的嗜好，自然不会在公司本身面临经营困难的情况下继续往这里投入资金。

　　没有了后台老板的资金注入，虹雨酒吧彻底关门歇业，连带着附近那些不太正经的发廊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整条巷子都一片萧条冷冷清清。

　　余哲森把机车停在了巷子入口处，下车朝虹雨酒吧地下入口所在的废弃办公楼走去。

　　办公楼底下的卷帘门半掩着，留下约0.8米高的空隙，透过空隙可以看到里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枚比较新鲜的烟头。

　　余哲森本来只是抱着来都来了稍微看一眼的心态走到入口处的，可当他注意到那些烟头之后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底下也许有人。

　　安何在他的脑海中说自己可以用因果律预测一下，但余哲森认为根本没有必要。

　　他矮身钻过了卷帘门下的空隙进入废弃写字楼，一眼便看到通往地下虹雨酒吧的积灰台阶上有凌乱的脚印。

　　墙头上张贴的关门告示上有脏兮兮的手印和奇怪的涂鸦，余哲森抽出腰带上别着的多功能警棍切换照明手电功能，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走。

　　楼梯拐弯处的角落里有一股腥臊的气味，阴湿的痕迹显示似乎有人在这里解过手。

　　和余哲森共享五感的安何情不自禁发出了嫌恶的“唔”声，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暂时切断了和余哲森嗅觉的联系。

　　余哲森感觉到之后忍俊不禁地调侃道：“你在星舟市当S3级别的精锐的时候应该没这么娇气吧？”

　　“那是两码事好吗，我现在所待着的地方明明很干净，就不应该有这种恶心的气味。”

　　余哲森走到了台阶底下，看到了那道通往虹雨酒吧的门。

　　门把手上的铁锁被剪断了，看起来确实有人入侵了这里。

　　他调整好呼吸，拧着门把手一口气拉开门，把手电的灯光照向酒吧内部。

　　酒吧内的桌椅沙发都还在，只是摆设得极为凌乱，吧台也是一片狼藉，地面上随处可见酒瓶破碎残留的玻璃渣子。

　　在门口观察了一阵没有发现异常的余哲森举着手电继续往里走，很快他就在吧台后方发现了一些“入侵者”留下的痕迹。

　　烟头、临期打折食品的包装袋、废旧报纸和一麻袋空瓶，种种线索都表明入侵了酒吧的家伙可能是个无家可归的拾荒流浪汉。

　　“小森，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安何小声劝说道，“就算对方未经房东同意侵占了这里，也是民事纠纷。”

　　余哲森知道她向来有一颗慈悲心肠，多半是对这种在旧城区艰难讨生活的人产生了同情，进而担心自己贸然进入搜查的举动会将对方吓走。

　　虽然理论上流浪者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把这里当成居所是侵犯了物权，但虹雨酒吧目前处于废弃状态，这种占用倒也说不上有多么罪大恶极。

　　即便要执法驱赶，也该由管理局下辖的相关部门出面，而不是他这位肩负任务的特勤组专员。

　　余哲森倒也不想把流浪汉赶走，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对方的情况。

　　抱着这样的目的，他在酒吧内搜寻了起来。

　　本以为对方多半会在某处沙发上酣睡，但余哲森几乎将整个酒吧转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人影。

　　他不禁开始考虑自己是否闯了空门，也许这里的临时住客此时不在“家”。

　　安何则是再度催促他离开，她说她讨厌这底下沉郁的空气。

　　余哲森同意离开，不过在走之前他决定去卫生间解个手，刚好已经走到那附近了。

　　酒吧内的水电似乎还没有断，余哲森试了试卫生间的照明灯开关，发现灯光能够照常亮起。

　　他在装着镜子的水池前随手把手电模式的警棍放下，转身走进男厕所，去了最里侧的便池。

　　安何淡淡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她转过身去说：“好了叫我一声。”

　　余哲森刚在男式便池前双腿分开站定，听到安何的话之后莞尔一笑：“你还在意这个啊？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这明明是对你的尊重，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皮。”

安何嗔道。

　　两人说话的间隙，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异响，像是一枚酒瓶在地上摔碎的动静。

　　余哲森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安何也不再顾忌避嫌什么的，当即转过身来看向厕所的入口。

　　“小森……我没听错吧？”

　　“确实有东西摔碎了。”

　　不知为何，两人都有点心慌，那种异样的感觉有点像是闯空门的贼被临时回来的屋主堵在了房间里。

　　突然之间“啪嗒”一声，有人在外头按下了开关，顿时关掉了整个洗手间的照明灯光。

　　余哲森和安何一下子陷入和黑暗之中。

　　处于光灵体形态的安何在黑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浑身都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然而这种光芒却对环境没有照亮的作用，她仿佛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存在，只有余哲森能够看到她的身影。

　　余哲森浑身血液循环加速，神之血悄无声息地被完全激活，完成了对他身体的强化。

　　与此同时，余哲森体内的部分异能基因也发生了重组，复刻自陈淮夏的“鸮眼”帮助他重新获得了黑暗环境中的视野。

　　“安何，回来吧。”

余哲森示意安何回到自己身上。

　　其实安何的虚影在他身体外显现只不过是他脑海中思维活动的投影，他所谓的“回来”指的是让安何暂时停止占用他的思维资源，以便于把注意力集中到现实的环境中。

　　预感到将要有意外发生，安何在这种情况下同样表现得很靠谱，她顺从余哲森的意思停止了对他思维的占用，那个外在的发光虚影也就随之消失不见。

　　余哲森走出了男卫生间，第一时间想要从洗手台取回手电警棍，但他很快发现东西已经不在原位了，洗手台上空空如也。

　　这就有点恐怖了，已经超出了一般恶作剧的界线。

　　警棍上有非常明显的安全局标识，余哲森认为哪怕是流浪汉也应该认识并知晓那标识的含义，在这前提下对方依然取走了警棍，很可能对自己怀有敌意。

　　他面朝着洗手台水池，眼睛看的是前方的镜子。

　　在“鸮眼”的作用下，即使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他依然能够利用镜子看到自己背后的情况。

　　“咣当”一声，洗手间外的酒吧大厅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被弄翻了。

　　余哲森听声辩位，不假思索地追了过去，虽然他考虑到这可能是对方故意弄出动静引自己前去，不过有安何做后盾想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妙，小森，赶紧解除鸮眼！”

安何忽然在他脑海中示警。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如剑的强光在前方亮起，直刺余哲森的双目。

　　余哲森猛然抬起左臂挡在自己双眼前方，另一只手随手从一旁的桌上抓起了一只玻璃杯朝光柱射来的方向丢了出去。

　　前方传来“啊呀”一声惨叫，手电光柱翻转着下落，咚一声落在了地面。

　　那声叫唤让已经准备好扑上去将其擒拿的余哲森愣在了原地，他解除了鸮眼缓缓走上前去，拾起落在地上的手电警棍朝那个瘫坐的人影照去。

　　光柱之下，一手扶着大腿一手捂着额头的简依然眯着眼睛躲避强光，抿着的嘴唇微微颤抖，眼角泪光闪闪。

　　“小简？”

余哲森觉得难以置信，“难道说……你是空间转移型的异能者吗？”

　　“不是……”简依然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你怎么过来的？”

余哲森傻了，他不相信自己会被一个文职转过来的新人一路跟踪且毫无察觉。

　　这时虹雨酒吧吧台的方向又亮起了一道手电光，余哲森本能地把手电朝那个方向照去，只见身着外勤部巡逻制服的孙鸣航靠在吧台前。

　　“我带她过来的，怎么，你做师父的把徒弟一个人丢办公室，很光荣吗？”

孙鸣航义正辞严地声讨余哲森。

　　“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孙鸣航洋洋得意地掏出手机：“当然是我老婆告诉我的。”

　　手机里传来少女羞恼的反驳：“专员A1828！执勤期间请端正态度！夷光才不是你的老婆！”

　　余哲森心里骂了一声，后悔问孙鸣航这种蠢问题，他明明早就知道这货管人痴的德性。

　　简依然却笑了出来，她揉着自己被余哲森丢出的玻璃杯砸中的额头缓缓站起来，抹了抹眼角说：“孙前辈真是个有趣的人。”

　　“哦，是吗？”

余哲森的语气有些不屑。

　　“对不起前辈……我只是想捉弄你一下，没想到会弄成这样……”简依然不好意思地向余哲森鞠躬道歉。

　　余哲森心里已经原谅她了，甚至还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简依然的恶作剧对他来说没造成什么损伤，但他却结结实实拿玻璃杯砸了她脑袋一下。

　　不过看简依然手捂着的位置，被玻璃杯砸中的应该是前额，那地方骨头比较结实，理论上应该问题不大……

　　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询问简依然本人的意见：“你没事吧？我刚刚用的力道还挺大的，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不不不不……不用了，我不想见医生。”

简依然一脸讳疾忌医的样子，“没事的前辈，我头还挺硬的。”

　　这回换孙鸣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余哲森一眼瞪过去：“你的异能不是能以隔空取物吗？刚才干嘛不把我丢的杯子拦下来？”

　　孙鸣航一脸无辜地回答道：“卧槽我哪知道你反应这么快，不仅快，被强光晃眼了还扔得那么准，我根本都没看清那玩意儿。”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本想甩锅的余哲森被说服了。

　　简依然则是自认倒霉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