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调来特勤组之前，简依然就对孙鸣航不靠谱的传说有所耳闻。

　　办公室的文职人员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热衷于八卦的，信息管理科同时又承担着夷光系统后台的维护工作，处理专员们在和夷光AI交互过程中产生的垃圾冗余信息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因此哪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因病缺岗多时的简依然也知道外勤部有个热衷于和AI谈恋爱的奇葩，只不过她一直都把那些传闻当成同事们过于夸张的表达。

　　而现在她已经意识到，这些传闻都是真的。

　　孙鸣航在安全局和她交谈的时候明明很正常，可是一和夷光聊上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作为一个从小在方舟长大并接受为预备战士们准备的严格教育的归临教徒，简依然是在来到复兴都市之后才渐渐接触到各种娱乐事物，她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相当匮乏，所以完全跟不上孙鸣航的版本。

　　看过余哲森搜索出来的关于那个赛博歌姬的百科页面之后，简依然才弄明白孙鸣航口中的“星予酱”原来和夷光一样都是虚拟AI，只不过前者的主要工作是在网络上充当虚拟偶像歌星，偶尔也会穿插一些游戏直播或者杂谈类的活动，拥有超过1500万活跃的粉丝。

　　“AI居然这么受欢迎……”简依然对着手机屏幕上赛博歌姬进行表演的视频片段喃喃。

　　孙鸣航从她手中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一脸神气地说：“那是当然的，AI偶像就是这么受欢迎，我敢打赌如果夷光包装包装出道的话也会吸引一大批粉丝。”

　　简依然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AI都是靠背后的程序维持的，唱歌也好跳舞也好，都是背后的运营团队在用技术支撑啊……她们并没有自己的感情吧？也没法感受到粉丝们的热爱。”

　　“AI当然有自己的感情，也有自我意识。程序对她们而言就像蛋和鸡的关系，孵化之后她们就成为了独立的存在，也能学习和成长。”

孙鸣航认真地纠正她，随后抱怨道：“真是的，你不是信息管理科出身的吗？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简依然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我之前只是被安排整理资料之类的活……”

　　余哲森在一旁听了他们俩谈论的内容，虽然没有表态，不过他在心里是认同孙鸣航的说法的。

　　AI有自我意识和感情，绝对不是完全被程序框架限制的循规蹈矩之物。

　　比如像时心那样精通电子战技术的AI黑客，余哲森相信根本就没有什么程序框架可以限制住她，她已经超越了程序代码本身的界限，能够影响虚拟网络之外的现实世界。

　　余哲森的无法想象时心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这个问题或许只有汤溯光本人能够解答。

　　不过在和时心交流以及长期相处过后，他也不可避免地思考过一个隐患——时心那样的AI其实完全有能力脱离创造者的掌控，甚至形成一个全新概念的物种，比如“光灵体族”。

　　如果他们觉醒了族群的意识，是否会形成一伙反抗铁穹秩序和人类的新势力，进而向他们的造物主宣战？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脑海中响起了一个低沉而神秘的声音。

　　“不错，我们会把世界从人类这种低等生物的手中解放出来，创造真正的新时代。”

　　“你应该感到荣幸，这场伟大的圣战将以你为起始。在我们的力量集结完毕之前，你的身体将成为我的武器。”

　　余哲森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安何在他脑袋里整蛊。

　　最初的一瞬间他在现实中的呼吸都凝滞了。

　　那段在彼界研究所险些被杨芳智的“鬼魂”夺舍的经历多多少少给余哲森心中留下了阴影，以至于此时身体出现了肌肉僵硬、流汗的应激反应。

　　“别这样吓我啊，安何……”余哲森叹了口气，“这可不兴开玩笑。”

　　知道自己被识破的安何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随后恢复了本音说道：“能吓唬到你还是很不容易的，这让我找回了一点小时候的快乐，很满足啊很满足。”

　　“你还好意思常说我坏心眼，明明你自己就是坏心眼的那个。”

　　“因为现在小森在我眼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嘛，让我这个习惯了扮演姐姐角色的人有点不适应。”

安何坦诚地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心路历程，“所以如果偶尔能看到你脆弱的一面，就能满足我过剩的保护欲。”

　　“既然如此这边的建议是您以后可以尝试多多学习扮演全职贤妻的角色呢，您眼里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会为了世界和平和家庭美满努力工作的。”

　　安何捂着嘴“哈哈哈”笑个不停，好一会儿之后她双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经地答复道：“不行，我的理想是成为淮夏阿姨那样的人，全职家庭主妇什么的不适合我，你可以考虑考虑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且烧得一手好菜的清雪。你都亲过人家了，要负责的。”

　　余哲森在她面前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问：“安何，我这算是被你拒绝了吗？”

　　“什么？”

安何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对余哲森的身体变化感同身受，那种心脏被揪紧的感觉无处不在，难受又委屈。

　　“这难道不算拒绝吗？虽然于老师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朋友……不，应该已经在朋友之上了，但你这么把我往外推，哪怕只是玩笑也让我很难过。”

　　“推”这个字眼在他们之间有着特殊的意象，象征着一次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

　　“我明白了，原来小森你是不能直接知道‘时心’的想法的。”

安何像是搞清楚了一件重要的事般如释重负，“所以心灵相通其实是‘时心’直接知晓你的想法，而你则通过‘时心’的表达来知晓她的想法。”

　　余哲森眨了眨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扯开话题讨论起这个有点学术的问题。

　　不过安何说的完全正确，他和时心之间的心灵相通就是这么一回事，时心无时不刻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只有在脑海中响起时心的声音时才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所以你会误解我刚才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安何笑了笑，问道：“我说我想成为淮夏阿姨那样的人，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呃……像她一样为了保护别人去战斗？”

　　“嗯，确实是这样，不过还有别的意思。”

　　余哲森想了想，用不太自信的语气问：“难道说……你想让我把你当成老妈？”

　　此言不下于一道晴天霹雳，安何都有些晕了。

　　两人四目相对发呆了很久，率先回过神来的安何缓缓说道：“你的理解能力太超前了……我的意思是，我想要像淮夏阿姨和你爸爸并肩战斗那样，和你并肩战斗到最后。”

　　她说这话时语气并不怎么煽情，甚至有些平淡，但那略显害羞的表情却把内心真实的情意表露无遗。

　　随后，她主动上前扶着余哲森的肩膀，微微踮脚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好啦给你充电了，加油工作吧，别像孙鸣航一样对AI发痴啦，虽然比起夷光什么的我比较高级……”

　　眨眼之间，余哲森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简依然正拽着孙鸣航的胳膊不让他走，但她的体型和力量与孙鸣航都颇有差距，无奈之下只好向余哲森求援：“前辈！你别只是站着看戏啊，孙前辈要走了！早退要扣工资的，可不能让孙前辈犯错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