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 余哲森吃力地支起身子,眯着眼睛打量四周。 还是酒吧。 RANDOM乐队的成员们正在走下舞台,今晚的演唱似乎已经结束了。 吕浩光上前与贝斯手D比划着交谈了两句,女贝斯手随即朝余哲森这边望过来。 她歪过脑袋微笑着对余哲森眨了一下左眼。 吕浩光则是对余哲森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看起来他成功让女贝斯手答应加上微聊账号的好友了。 余哲森推了推一旁的沈云秋:“哥们儿醒醒,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沈云秋哼哼了两声,拍落了他的手。 这场景好像有那么点似曾相识,余哲森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魇煞费苦心地创造了三重梦境想将他们困住,除了中间那一重有枪手歹徒出现的梦境稍微有点不真实,其他两个梦境从表面上来看都堪称完美。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诡计,魇想要把他们困在梦里,他几乎已经成功了。 如果不是于清雪的那枚硬币,他们连第一重梦境都发现不了。 想到于清雪,余哲森露出了敬畏的表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小看了这个女人。 她还没醒来吗? 余哲森朝身旁看去,于清雪依然趴在桌上,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于小姐?”
他抓着于清雪的肩膀轻轻摇晃。 片刻之后,于清雪脸色苍白地醒转过来,看起来十分疲倦。 “抱歉……让你久等了。”
她拿起桌上的眼镜戴好,抬手捏了捏鼻梁。 “用刀自尽看起来很不方便?”
余哲森调侃道。 “确实不方便。”
于清雪叹了口气,“所以我从窗户跳下去了。”
余哲森怔了怔,他记得自己的住处是四层楼。 “没有当场摔死真是失策,花了点时间。”
于清雪懊悔地说道。 怪不得她醒来时的脸色那么差,此番在梦中等待死亡所经历的痛苦,只怕不会比他三次被杀加起来的痛苦要轻。 “这里应该是现实世界了吧?”
余哲森缓缓梳理思路,“第一次入梦是在这里,我们都喝了玻璃杯里的水。”
于清雪从口袋里取出了两只小塑封袋,将两人杯中残余的水滴收集起来。 “第二次入梦是在梦中的出租车上。”
她收集完毕水样之后接着余哲森的话说,“第三次入梦是在被枪手劫持的酒吧。”
余哲森肯定地点了点头,两人的思路完全吻合,他们一共经历了三重叠加的梦境。 他第三次带着沈云秋离开了酒吧,叫了一辆出租车将其送回住处,这一次离开的时候没有遇到奇怪的红裙女郎。 “让司机师傅先送你回家?”
余哲森向于清雪征求意见。 “你还有事要办?”
“我车还丢在酒吧那边呢。”
余哲森说。 “你想酒后驾驶吗?”
于清雪目光严肃地盯着他。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编一个好一点的借口。 “我陪你去拿车。”
于清雪拉开出租车车门示意他上车,“师傅,麻烦您再送我们回去,就是原来那个酒吧。”
余哲森一头雾水地上了车,寻思道:“你陪我去拿车有什么意义吗?难道有你看着我就不算酒后驾驶?”
“我可以负责驾驶。”
“真的吗?”
余哲森将信将疑。 于清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之前在梦境中的时候不就是自己操控无人驾驶的出租车将两人送回家的吗?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将两人送回了虹雨酒吧所在的巷子口。 于清雪站在余哲森的机车前脑子有些凌乱。 “我以为你说的车是……” “机车也是车啊,你瞧不起机车党吗?”
余哲森把钥匙环套在食指上转着。 “好吧,我本来还奇怪你怎么会有车。”
余哲森表情一滞,再度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在他发呆的这空档,于清雪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取走了机车的钥匙。 她把头盔戴上,跨上机车点火启动:“戴好头盔上车。”
“我从来不坐别人的机车后座。”
“这不是你自己的机车吗?”
“我的意思是我不接受让别人带我。”
于清雪肩膀抖了抖,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快上来吧。”
她耐心地劝说道,“早点回家,今天折腾得够多了。”
“不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余哲森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让我坐后面,默认我可以扶着你的腰?”
“你可以不扶的吧,后面不是还有钢架可以抓吗?”
余哲森无言以对。 紧接着他听到于清雪说:“当然如果你能做到心无杂念的话,也可以扶着我的腰。”
这可真损啊。 “你帮我把车骑回去吧,我自己回去,行了吧?”
于清雪欣然同意:“可以啊,那你怎么回去?打车吗?”
余哲森有些心累,有气无力地说道:“打车吧……” 于清雪认真地问道:“半个小时内能到家吗?”
“这不是废话吗?大晚上的又不能堵车。”
于清雪在自己的手环上调出了计时器:“我给你定35分钟吧,35分钟之内要向我报到哦。”
“你还管上瘾了是吧?”
“魇已经盯上你了。”
于清雪通过机车的后视镜和他对视,“站在我的立场上,至少调查期间我不希望你有什么意外。”
这家伙真厚脸皮啊,明明在梦中三次朝自己下死手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在等待出租车的中途,余哲森给克莱尔打了一个电话。 “小余?”
克莱尔的语气有些意外,“怎么在这个时候联系我?出什么事了吗?”
和梦中的情况差不多,余哲森也算熟门熟路了,将自己和于清雪的遭遇报告上去。 克莱尔立刻重视了起来:“三重叠加的梦境?你不会是主动依靠暗语去和魇进行接触了吧?”
“我发誓我没有。”
余哲森说,“于清雪推测魇有了新的暗号,很可能与那首歌有关。”
“总之今晚你们不要去想这些相关的东西,在对方的动机尚不明确之前,贸然行动太危险了。”
克莱尔嘱咐道。 “明白。”
车灯从侧面照来,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面前。 余哲森上车,有些神经质地看了一眼中控台的车载音箱。 开车的司机师傅观察细致,心领神会地按下了播放键,爱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流行歌曲在车内响起。 “小伙子,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喝酒,一定有什么心事吧?”
师傅轻踏油门缓缓加速,化身知心老司机对余哲森进行开导:“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咬咬牙总会挺过去的。酒喝多了误事,得控制住自己。”
余哲森敷衍地应了两声,侧首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这两年来他看过无数次七岛市的夜色,无论冬夏晴雨,总觉得各有千秋。 万家灯火之下,不知有多少人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奔波,回到熟悉的床铺进入梦乡? 他一直觉得,做梦是作为普通人活在世上最基本的权利,如果连做梦的自由都被剥夺,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呢? 能够肆意侵入他人梦境的魇,是玩弄人心的魔鬼。 “我们一起把他的真身揪出来吧。”
时心的声音久违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时心?我还以为你离开我了呢。”
“哈?你这么想也太没良心了吧,我可是拼尽全力帮你分解酒精啊!”
时心不满地说道,“不然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清醒?你的好兄弟这会儿还烂醉如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