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潜？这种形势下？我服了，议员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余哲森在会议室内拍着桌子喊道。　　他刚从海滩回到市政区安全局总部，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拉去开会。　　会议内容令人血压升高。　　乔纳德在遭遇了银沙海滩的袭击之后竟然固执地要按计划进行夜间潜水活动，这让余哲森感到无法理解。　　这个男人完全不把自己和夫人的性命当回事吗？　　“咳咳……小余，注意你的言辞。”

克莱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余哲森沉着脸回答道：“教官你应该好好规劝乔议员，罪犯还没被一网打尽呢，他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不该再给我们增加麻烦。”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体现了议员对我们的信任。”

孟冬夏接话道。　　余哲森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发现克莱尔居然在点头。　　“这是乔议员主动向我们提出的。”

克莱尔放下茶杯之后交叉十指握在一起，“不止如此，几家头部媒体的记者会到场对议员进行采访。”

余哲森听得一脸问号。　　什么意思？还嫌知道他行程的人不够多么？　　还是说……乔纳德有别的想法……　　余哲森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惊讶加上质疑让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想把剩下的罪犯主动吸引过来？”

克莱尔和孟冬夏同时点头。　　“您同意了？钟长官也同意了？”

余哲森一脸不相信地望着克莱尔。　　“章闻川落网，目前看来最危险的敌人已经被解决了，如果让剩下的人潜伏起来或者等到明日破坏就职演讲会场，那对我们很不利。”

所以在乔纳德的主动要求之下，他们决定冒险一试，故意让媒体公开乔纳德的行程，报道章闻川被捕以及暗杀阴谋被挫败的消息，营造出一副大获全胜之后的放松气氛。　　真是老钓鱼人了。　　“你和孟冬夏继续执行护卫任务，贴身保护乔议员和贝洛娜女士的安全。”

克莱尔吩咐道。　　余哲森问：“护卫还是只有我们两个？”

“既然要引罪犯出手，钩不能太直饵不能太咸吧？”

克莱尔笑了笑，“你们两个便衣执行任务的表现局里都挺满意的，还是你们俩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余哲森也只能服从安排。　　现在时间是下午四点一刻，乔纳德夫妇预计在傍晚六点搭乘环岛高速列车前往港岛区一片适合进行潜水活动的海滩，他们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休息和准备。　　“对了，RANDOM乐队的几个人目前押在局里，余哲森你要不要去见见？”

克莱尔在散会前提议道。　　“我去见见？”

余哲森露出不解的眼神。　　克莱尔点头：“目前看来他们有配合的意向，你去虹雨不是去得比较勤吗？不如你出面和他们交涉。”

余哲森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靠谱吗？我听说他们有两个成员被击毙了……”　　“是负责调查你的那位于小姐的杰作，尸体刚刚也一并运回来了。”

克莱尔语气中带着一半无奈一半赞赏：“代号N的那个被刺刀微型手枪六连发命中头部，电子脑和残留的生物脑部结构都打坏了，算是彻底没救。”

“呃……”　　“至于那个代号O的女性，虽然匕首扎进了喉咙，不过义体改造救了她一命，现在只是被强电流瘫痪了义体功能，大修一下的话还能活过来。”

克莱尔耸了耸肩，“不过维修不便宜就是了，估计没个七八万下不来吧？”

“嗯……”余哲森沉吟。　　“哦，既然说到义体的事，顺便提一句，那个杰希德·阿卜杜拉也还活着。夷光从他的电子脑中找到了一些东西。”

克莱尔用手指在会议桌的操作台上划了几下，一块悬浮投影屏幕移动到了他们面前。　　余哲森愣了愣，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当时杰希德回忆中引起他震惊的那一帧画面——防空洞或者隧道般的阴暗环境下，七海沙纪主仆二人混在一众犯罪分子之间的身影。　　克莱尔放大了画面，精准地定格在靠墙角落的七海沙纪和背对着镜头的女护卫武士身上。　　“与你和孙鸣航的报告不同，这个矮个子的女人才是我们之前追查的‘魇’，章闻川和她是搭档关系。”

“但是这……”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克莱尔制止了余哲森的辩解，“根据技术部门的大数据身份甄别，初步锁定这两个人的身份是神谷市‘七海贸易株式会社’社长的千金七海沙纪和她的侍从五月雨樱。”

余哲森努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他知道孙鸣航没有报告过当年神谷市旅行的经历，今天的行动也有很多隐瞒上头的谋划，所以他必须设法遮掩过去。　　但一旁的孟冬夏却没那么淡定了，七海沙纪这个名字唤起了她心底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　　“冬夏，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我……”孟冬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余哲森紧张地看了看她，虽说孟冬夏可能是当初神谷市四人组之中对真相知晓最少的一个，但如果她在这里向克莱尔透露出自己与孙鸣航早早就同七海沙纪相识，以克莱尔的敏锐必然会联想到一些什么。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孟冬夏做出捂着肚子的动作，“我先出去一下。”

“不要紧吧？去吧。”

克莱尔似乎没有起疑。　　余哲森暗暗松了口气，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孟冬夏竟然选择隐瞒不报，这对他和孙鸣航还有七海沙纪来说无疑是好事。　　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从会议室脱身，以便于赶紧找到孟冬夏痛陈利害，让她之后也乖乖缄口不言。　　“教官那你看……要不我也先撤了？不是还要去探探乐队那几个人的口风和态度吗？”

余哲森想到了绝好的借口。　　毕竟眼下一切以乔纳德的钓鱼计划为重，如能争取到RANDOM几个人的帮助会大有助益，但追查魇的真实身份则不是那么紧要。　　克莱尔斟酌了一下利弊，同意了他的提案，暂时把关于七海沙纪的调查给往后推延了。　　七海贸易株式会社本质上是个有黑道背景的寡头公司，体量虽不及刑天重工那么重量级但在神谷市也是地头蛇级别的存在，和神谷市本地的军政高层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真要追查恐怕会有不小的阻力。　　所以其实她也没有下定决心，拿出来说也只是想先听听部下们的想法。　　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优先执行乔纳德的计划将武装罪犯全部消灭才是最要紧的。　　余哲森离开会议室，在前往羁押室之前打算先找到孟冬夏。　　他在走廊左右顾盼犹豫了一阵，随后朝洗手间的方向赶去。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他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争吵的声音。　　余哲森站住了，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往里走。　　两个水池的水龙头都开到了最大，哗哗放水声的背景音中孟冬夏扯着嗓子正在发飙，在此之前余哲森还从未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样子。　　“孙鸣航你好厉害啊！你就想全部自己兜着是吧？从A阶到观察留用，从星舟市到七岛市，你对自己的处境有过一点点反省吗？”

“你冷静一点，说话有必要那么大声吗？”

孙鸣航的语气尚保持着克制和理性，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自诩直男的余哲森也不禁摇头叹气。　　他说：“七海的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多出额外的困扰。今天的结果也足以证明我的做法没错，指挥官那边真要有什么问题我会承担的。”

“你他妈的！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一个人担着！当初我们才会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