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余哲森离开时带上门的声音，简依然在屋中陷入了呆滞状态，直到过了很久，才喃喃了一句：“走了啊……”　　她默默找来剪刀席地而坐拆开包裹，对着说明书开始拼装书桌的零件。　　先前逃走的狸花猫又回到了她身边，时不时拿脑袋蹭她两下。　　“乖，乖，好孩子。”

面对猫咪亲昵的行为，简依然也暂时停下手中的活用抚摸作为回应。　　她望着面前拼装到一般的书桌和摆放在地上的零部件，幽幽叹了口气说：“装这个东西没想到还挺费力的，或者是我太笨手笨脚了，刚刚应该多拜托他帮一下忙的。”

狸花猫在她盘坐的腿边立了起来，把两条前爪扑在了她的裙摆上，发出如同婴儿一般的“哇呜哇呜”叫声。　　猫爪在她雪白的裙摆上留下了灰色的梅花印子，简依然却没有生气。　　她眼角弯垂，目光充满怜爱之意地将狸花猫抱了起来：“好啦好啦，会陪你玩的，真是耐不住寂寞的孩子，这一点和我蛮像的。”

“从今往后要试着和更多的人交往，变成一个受欢迎的人，这是在复兴都市安身立命的第一步对吧？”

她用双手拖起猫咪，高高举在面前，就像初次捕获它时那样。　　“这没什么难度，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狸花猫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饲主，认真的表情仿佛它能听懂简依然的这些话。　　“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弗里德海姆教长的伟大尝试。”

简依然沉浸在演讲之中，把猫咪当成了自己忠实的听众，“你呢，过去是只翻垃圾桶偷窃餐厅厨房的坏猫，我呢也马马虎虎不是什么好人，像我们这样的坏蛋组合如果都能够被这座城市接纳，那么教长的愿望也许还有成功的希望。”

她嘴角带笑，眼角却有泪光闪闪，缓缓将猫咪放下之后换了一个语气，如同在模仿童话故事中的女巫讲话一般哑着嗓子说：“只是千万不能在余哲森面前露出马脚，否则可靠的同事就会变成可怕的敌人。”

“我们会被杀掉的，也许他不会对一只信奉归临之神的小猫咪下毒手，但我死了你也就活不了了——除了我还有谁会养你这样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咪呢？”

简依然用手指戳着狸花猫的鼻子说道。　　狸花猫被戳得连连后退，着急之后开始张嘴咬简依然的手指。　　但它也晓得轻重不敢真咬，只是拿牙槽轻轻去夹。　　这时一旁的黑色小皮包里传出了手机震动声。　　简依然不再逗自己的猫玩，拿出了手机划开屏幕，对着来电显示的备注名沉吟了几秒钟，还是选择了接听。　　她给对方的备注是“大明星”，电话接通之后，另一头传来的是阿丽塔诺娃那歌剧演员独特的高亮嗓音。　　“小简，你现在在哪里？”

简依然皱眉：“你是不是忘了对我用敬称？”

阿丽塔诺娃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怎么？你想说自己还是高阶祭司吗？一个渴望在复兴都市生活、融入铁穹秩序的高阶祭司？”

“除非教长把我逐出教派，否则我始终是高阶祭司。”

“得了吧，你架子摆给谁看呢？我也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念在相识一场，我卖你个人情。”

简依然站起身走向厨房，歪着脑袋把手机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什么意思？”

“弗里德海姆教长已经尽可能地召回了在外的教徒，不过还是有些人没有回来，而且说实话现在方舟内反对他的声音也不少。”

阿丽塔诺娃说着叹了口气。　　简依然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现在不在方舟上吧？不然怎么能给我打电话？”

“我和旻渊在圣纽曼市，试试看能不能弄到去开拓区的船票。”

“你们要去开拓区找鹿泓教长？”

简依然惊了。　　“你就别管我们的事了，想想怎么帮你的老师摆平麻烦吧。”

阿丽塔诺娃笑了笑，“我和旻渊在圣纽曼市看到了几个熟人，以前符兆海教长手下的成泰亿你有印象吗？绰号‘老大哥’的那位。”

“成泰亿……倒是有印象。他在圣纽曼市？没撤回方舟吗？”

阿丽塔诺娃说：“如果你了解他就会明白，他是绝对的激进派，不可能同意弗里德海姆的妥协路线的。他和他的人滞留在复兴都市的理由可和你不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吧？”

“把他的详细情报给我，假名、住址和联系方式最好都搞清楚。”

阿丽塔诺娃沉默了片刻，在电话那头爆发出一阵捧腹大笑。　　“你把自己当大小姐吗？把我和旻渊当你的奴仆来发号施令？”

阿丽塔诺娃刻薄地奚落道，语气陡然一沉：“我可不会干出卖同伴的事，你想知道自己去查啊，你不是在安全局有身份吗？”

简依然额角青筋显现，她被阿丽塔诺娃的态度气得不轻，若是放在以前教众哪有人敢如此对待自己？　　还没等她发作，阿丽塔诺娃就补上了一刀：“我再问你一遍那个问题，当初你处决蛇藏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今天的自己？你和贪图荣华富贵的蛇藏有区别吗？也许有，但区别也不多吧。”

“你是因为蛇藏的事记恨我吗？”

“能问出这种问题你也太幼稚了，我对蛇藏的死没什么感觉，特别是知道他打算投靠管理局之后还一度觉得你下手果断。”

阿丽塔诺娃顿了一下，接着吐露了心声：“我讨厌的是你的背叛，可能你觉得自己没有背叛教派，但你背叛了我和旻渊对你的信任。你本来可以成为像鹿泓教长那样让我们尊敬的人的，我们也这样期待着。”

简依然说不出话来，阿丽塔诺娃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戳痛她的心扉。　　“现在这个希望破灭了，我和旻渊要去寻找属于我们的希望。”

阿丽塔诺娃的语气虽然骄傲，但声音却明显有些哽咽。　　简依然说：“开拓区驻扎的防卫军只会比复兴都市里更多、装备更精良，你们哪怕知道了鹿泓教长在哪里，也不可能成功的。”

“不用你管这些。”

“能请两位稍微推迟一下行程吗？”

简依然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问道，“我现在就想办法来圣纽曼市，我想和你们见面谈谈。”

阿丽塔诺娃本来不想理会她的见面请求，按照她的想法打完这个电话彼此就该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可一想到如今低声下气请求自己的是过去那个威风八面的高阶祭司，她不由得心软了。　　“三个小时之内，你要是能来圣纽曼市中央城区，我们同意见面。”

“一言为定。”

简依然挂断电话转身冲出厨房，随手扯过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在出门的同时披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