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阳的第二天，小表妹开学，周岩被迫卖身成为代班服务员、传菜员兼掌柜，兼保安。　　小店的早餐一如往常一般火爆，上百屉包子，在七点前后的半个小时里，一扫而空。　　早饭之后，清洗餐厨具，准备午间的食材。　　周岩原本还打算跟小舅的徒弟罗小松换一下岗位，可却被这位预备役大厨给拒绝了：“周哥，我脑子不灵光，算不开账！”

帮着师徒俩准备好午间的食材之后，周岩回到了柜台后面，用笔记本浏览资料……　　中午十一点多，店里来了客人。　　“呦，换老板了？”

这位没见过周岩，还以为店里换人了，倒是一旁经常光顾的客人，笑嘻嘻地打量着周岩：“小周，你以前不都是掌勺吗，怎么被人嫌弃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周岩嘿嘿一笑，拎了不锈钢茶壶放在桌上，倒上水，“两位来点什么？”

“土豆丝、小炒肉，再来个疙瘩汤！”

年前周岩连的字终于派上了用场，记下之后，专人进了后厨，贴在了门口的小黑板上。　　过了几分钟，店里又来了几位熟客，见到周岩当服务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大厨，溜肝尖、爆炒腰花、清炒山药、红烧茄子，再来个蛋花汤！”

“好咧！”

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周岩的脸上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好在周岩的脑子还算好使，记忆力也不错，没搞出什么岔子来……　　就在周岩手慢脚乱的时候，一位跟周岩差不多年纪的小青年，推门进了店里，坐下之后，朝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的周岩喊了一嗓子：“老板，来个铁锅炖大鹅！”

周岩没有理会这厮，等给顾客结了帐，收拾完了桌子，才笑嘻嘻的走到对方跟前，晃了晃手里的硬壳账本：“刚才你点什么来着？”

“岩哥，我错了！”

周岩嘿嘿一笑：“店里最新上了道一品佛跳墙，你不尝一下？”

“别介……”余志飞讪讪地笑了笑，“老同桌，咱们好久没见，你就给我来这个？”

余志飞，高中的最后阶段，跟周岩做过同桌。　　高中的时候，班主任老丁为了打击早恋势力，可算是费尽了心机：所有男生的同桌，都是男生，班上单出来的男女生，都被老丁搞成了独桌。　　在高三下学期，舍友余志飞成为了周岩的同桌，　　只是接触了一个多月，周岩就发现：总是带着一副社会人面孔，开口就是黄腔，动不动就是荤段子的“老余”，其实就是一个纯情小处男。　　别看这货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可认真学习的时候，格外专注，看起来就像是得了精神分裂一般……　　周岩拉出凳子，坐到了这货对面，递过去覆膜的菜单：“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

余志飞接过菜单，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我昨天！”

“哦，”余志飞脸上现出神秘的笑容，“跟秦大美女一起回来的！”

周岩点了点头，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还在用餐的顾客们，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点个餐这么费劲！”

“老周，顾客就是上帝……”余志飞满脸笑容，“你就这么对待上帝？”

“乌拉尔片乌拉尔河往东，是玉皇大帝的地盘，耶稣在这里不好使……”　　余志飞嘿嘿一笑，放下菜单：“给我来一份青椒肉丝盖饭！”

周岩收起菜单，起身离开了前厅。　　进了厨房之后，周岩顺手扯下了属于自己的那幅围裙扣上帽子……　　正在一旁监督徒弟炒菜的李玉林，见到外甥摆出这副架势，有点好奇：“小秦来了？”

“不是，同学！”

周岩伸手拧开了煤气开关，打着了火。　　起锅烧油，润锅之后，将热油倒出来，重新烧油，滑炒拍过面粉的肉丝，出锅之后，再跟青椒一起翻炒，加入调味料。　　关火，将青椒肉丝盖在已经准备好米饭上，盖饭就算是完成了。　　一旁的罗小松，看着周岩不到五分钟就做好了一份，心里羡慕不已：这速度，出去摆摊，一个月最起码能赚好几万……　　“老余，你的盖饭！”

余志飞见周岩身上还围着围裙，有点吃惊：“真是受宠若惊呀，您老竟然亲自下厨？”

“哪那么多费话，”周岩翻了翻白眼，“我手痒还不成吗？”

说着，周岩将盖饭推到余志飞跟前，然后起身离开……　　老余同志家里条件应该不错，高中的时候，别人吃饭都是囫囵吞枣，这位从来都是细嚼慢咽。　　等到老余同志吃饱了，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而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老板，结账！”

余志飞笑着朝周岩招了招手。　　“滚吧，不用给钱，算哥请你！”

“别介……”余志飞见周岩扬起了账本，缩了缩脑袋，“那就不客气啦，回见……”　　刚走到门口，这位又退了回来：“对了老周，明年初六，咱们宿舍常宁要组个局，你去吗？”

“明年再说，现在小年还没到呢？谁知道年后还有什么幺蛾子……”　　“那就拜拜啦……”　　余志飞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顾客占下了他刚才的位置。　　周岩赶紧凑过去，擦了一下桌子：“几位，吃点啥？”

“小份卤猪头肉、葱爆羊肉……”　　靠近年根，小店里的生意总要比平时红火很多。　　东阳人好面子，而且喜欢吹牛，到了年底，无论这一年的“收成”如何，总得找个地方，请熟人吃个饭，撑一下场面，顺便吹个牛，侃个大山。　　因此，就算是平时，你随便找一个饭店，都能听到有人在发布内幕消息：“我爸爸的外公的孙子的邻居，在市政府当司机，他说前一阵子那个谁被撸了，是因为他的后台被双规了……”　　而今天，周岩终于见识了大夏东人民“参政议政”的盛况……　　刚开始，只是某位顾客再跟同伴谈论港务局一把手最新的配车。过了几分钟，一旁的顾客凑了个热闹，将港务局跟市政府的“恩恩怨怨”给抖了出来。　　才过了半个多小时，一群闲得无聊的顾客，就把港务局跟市政府的恩怨追溯到了东阳建市之前。　　接下来就是东阳跟隔壁新海市和中远市的恩恩怨怨了……　　上辈子，周岩在粗犷的云中呆了四年，然后又在外面晃悠了十多年，基本上已经跟东阳的“议政”圈子脱节了，听到这些乱七八糟毫无根据的小道消息，总感觉瘆得慌……　　所幸，新中国的历史还不算长……　　一群侃课们吹牛倒是吹得爽了，可周岩打扫卫生和刷盘子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了：这群人撇的时间太长了，荤油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