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厂方让工大学生参观的是发动机缸体的生产。　　发动机缸体生产的第一个环节，自然是缸体的铸造。　　这回，黄河重卡终于不再掖着藏着了，蜡模的加工，到砂型塑造，再到钢水的浇筑过程，都让学生们看了个遍。　　只是，铸造对于玩了一两天砂型的工大学生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　　不过，免费的东西，不看白不看……　　“老周，我记得咱们金属工艺课本里有项技术，好像叫压力铸造，可不可以用在发动机铸造上面？”

“老何！”

周岩回过头，无奈地看着受了笔记的何秋霖，“你没看到，课本上还写了压力铸造适合于熔点比较低的塑料或者非金属材料吗？”

“钢铁的熔点是一千五百度，”周岩叹了口气，“制造能承受这么高温度的压力管道，成本可比铸造发动机缸体高多了……”　　“哦，”何秋霖讪讪地点了点头，可还是有点不死心，“难道发动机缸体铸造，就只能用砂型铸造？”

“差不多吧，出于控制成本的要求，就连四环、三叉都用这样的办法！”

钢水浇进砂型之后，承载砂型的平台，在偏心凸轮的带动下，轻微地晃动了起来……　　这样做的目的，参观的学生都十分清楚，让铁水充分地进入到模型中。　　下一步，脱模，将已经完成铸造的缸体，除掉外面的砂型。　　当然，黄河重卡的工艺体系还存在瑕疵，有几个工人，为了迅速地冷却模型，往还未脱模的缸体上浇了冷水……　　参观的学生全都懵了：这就是所谓的六西格玛产品质量控制体系？　　“黄河重卡也不过如此嘛！”

负责带队的讲解员，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快步走到工人跟前：“模型还没有完全冷却，你们怎么就浇冷水？”

“平时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工人有点不以为意，“模型也就还不到一百度了，浇点水怎么了？”

优秀和完美，也就只差那么一点。　　黄河重卡在工大学生心目中本就不甚高大的形象，又矮了一截。　　脱模之后，需要进行探伤。　　看着一坨坨偌大的发动机缸体被推进了射线探伤室，周岩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周，不至于吧？”

“一切皆有可能！”

周岩免费给某宁做了个广告。　　射线探伤的射线强度，的确是有国家标准的，在国家标准规定的强度下，射线一般是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的。　　像是医院的X光机，只要不是活腻歪了，一天照好几次，是不会影响健康的。　　可工业用的X光机，跟医用的不太一样，为了能穿透钢铁，工业X光机的射线强度，比医用的要强成百上千倍。　　这样也就罢了，只要按照国家标准，做好防护，倒也没什么……　　可是，事在人为。　　因为工业X光机的射线强度越高，穿透能力越强，探伤的效果就会越好；不同厚度的零件，需要的探伤射线强度也不尽相同。　　可有时候，探伤操作员为了减少频繁操作的麻烦，会将射线强度固定下来。　　这样一来，原本有一些能够被屏蔽层屏蔽掉的射线，就会逃逸，变成无形的杀手……　　“白癜风还是轻的，时间久了，得癌症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到周岩的说法，大家都悄悄地往后推了推：事关革命的本钱，容不得一丝马虎……　　“不至于吧？”

队伍里到底是有铁头娃，比如周岩的苦主钟伟。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周岩做设备安装时，接触过很多持有射线探伤证的技术人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有白癜风，这些还都是十分惜命的老司机……　　缸体完成探伤之后，还有整体尺寸的检查，检查缸体冷却之后的整体尺寸是否符合要求。　　这一步，应该是多余的，铸造收缩率，都是有数据可以查询的。　　检查完的缸体，被传送到了生产线上，由一群拿着锉刀的工人，错掉缸体上的毛刺和飞边。　　再下一步，就是缸体的机械加工了。　　开刀之前，已经有技术员对缸体的壁厚做过检测，并在加工工艺卡上，写上可以加工的余量。　　在缸体加工车间，工大的学生总算是见识到了完整的车铣刨磨钻扩镗工艺：铣床铣掉表面多余的厚度，镗床镗干式缸套外壁，钻床加工缸体上的连接缸盖和油底壳的螺栓孔……　　四天半的时间，工大的学生总算知道自己所学的发动机，大致是怎么造出来的了。　　就在大家以为周五下午可以见识发动机总装的时候，带队的席冬突然宣布，全员集合。　　上车回住处之前，系主任席冬，发表了“一周总结”……　　“咱们来黄河重卡的车间参观实习，已经有一周了，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你看到的、听到到，对于你今后的工作，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或者启示，大家回去之后，好好考虑一下……”　　席冬讲了一大通之后，又把话题甩给了发动机专业课的“老刘”：“刘老师，你再讲一下吧！”

“那好吧……”不太喜欢修边幅的刘老师，笑着站到了花坛岩上，“我再多说几句！”

“大三实训的时候，大家已经拆装过发动机，对发动机的构造，也已经有大致的印象了，经过这几天的参观学习，想必大家对发动机是如何加工的，也有了一个了解。　　下一周，我们即将参观发动机的总装，在周末这一两天时间里，我希望大家能够将已经参观过的零件加工，自己在脑海里先组装一下……”　　只可惜，大多数的学生，一回到住处，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兴高采烈地跟小伙伴一起畅游弘州城了。　　“老周，下午一起去市中心广场玩？”

“去不了，”周岩翻了翻白眼，“自己去吧，要是不想坐公交，可以让亓班长开车带你们去！我已经把车钥匙给亓班长……”　　何秋霖还想拉周岩，却被林俊峰笑着给拦住了：“林子，这家伙明天复试，下午就得赶到首都……”　　“哦，不好意思，差点忘了！”

周岩笑了笑，将桌上的笔记本合上，薅下电源线放进包里，然后往自己的背包里塞了几件衣服，把包往背上一背：“咱们回头见！”

“好好考！”

“一路顺风！”

出了干休所之后，周岩在路边打了辆车，去了火车站，然后搭乘动车前往首都。　　下午三点多，周岩乘坐的动车，缓缓地驶进了首都西站。　　出站之后，周岩沿着马路径直往前走了一段，在一个酒店的停车场上，找到了自家那台已经动过手术的辉腾。　　走到驾驶席跟前，轻轻地敲了敲车窗……　　“咦，亲爱的，怎么这么快就出站了？”

“动车早到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