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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奇士阴谋,鸿门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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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

  回到天京宅邸的纪渊,还是一如往常,早早起身独自洗漱。

  服侍生活起居的几个婢女,已经让婶婶撤换下去。

  反正他也用不着,就没有必要放在房中,平白打扰清静。

  稍后,纪渊来到专门的练功之地。

  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搬运气血,吞吐大日紫气。

  哗啦,哗啦啦。

  丝丝缕缕的晨曦微光,好似一条肉眼不可得见的潺潺溪流,缓缓凝聚成形。

  最终宛如长虹垂挂,悬在纪渊的头顶三寸处。

  自上而下,滚滚冲刷,涤荡躯壳之内的血肉皮膜。

  轰隆!

  全身筋骨受到刺激,自然发出颤鸣弹抖。

  彼此相撞,好似金铁交击,铮铮作响。

  又如一团暴烈的风雷激荡嘶吼,带动体内那条昂首冲天的大龙脊柱。

  像是即将破体而出,遨游天际!

  “已经度过换血养身的阶段,接下来就该炼骨铸体了。”

  纪渊心神沉入皇天道图,勾动熠熠生辉的【虚界】命数。

  念头化为触手,深入虚空裂隙,吸纳稀薄的灵机。

  驳杂的元气,就如一口掘出的水井,不住地往外涌出点点清泉。

  相较于洞天之内的修行环境,外界天地确实是恶劣许多。

  没有大丹、灵药等外物的供养。

  开辟气海的四境顶尖,天人合一的五境宗师。

  每天搬运气血的巨量消耗,所造成的亏空,恐怕都无法补足。

  “怪不得佛经上说,此时是五浊恶世,三界火宅,末法大劫降临。

  以前没有体会,现在一看,确实如此。”

  纪渊眉心烁烁,如开天眼,凝出一点灵光。

  初步掌握元天纲的半部炼字诀,让他窥见气运长河的一角。

  心中若有所悟,对于飘散无穷无形的繁多气机,好像要更加敏锐。

  随着眉心的灵光聚拢,扫荡十方。

  纪渊冥冥之间,望见周遭一缕缕如漆黑水流的浊气浮沉,几乎无所不包,囊括生灵。

  唯有习武有成,气血强盛,才能不受侵蚀。

  看到这一幕骇人的景象,他眼中闪过恍然之色。

  “所以,三千年前百家尊武,决定摒弃练气之道。

  转而海纳百川,结合太古、上古的各种体系,挖掘人身内天地。

  服气通脉,换血铸体,气海凝罡,逆反先天。

  为的就是脱胎换骨,超凡蜕俗!

  因为末法之世,灵机衰竭,浊气浓郁,根本无法供养众多练气士。

  再不求变,肉身皮囊都要崩毁,长生之桥彻底截断。”

  纪渊思忖之际,周身毛孔开合,吞吐大日初生的那缕紫气。

  彷如黑水滔滔的浊流之气还未近身,就被滚烫炙热的浓烈血气冲散殆尽。

  约莫过了半刻钟,他方才收功,睁开幽深的眼眸。

  隐约可见一抹深深的紫光,如同电芒掠过。

  “二叔,你什么时候升的官,如何也没说上一声?

  这是喜事,应该出去摆上几桌,好生庆贺一番。”

  纪渊离开清静无人的练功院子,来到正堂的花厅,看到二叔纪成宗。

  后者已经换下总旗的斗牛服,变为百户的飞鱼袍,神气抖擞。

  “九郎,我昨日就听说你入城回京了。

  本来准备妥当,给你接风洗尘。

  结果听南衙的同僚说,你进宫了……等了半宿也没见人影。”

  纪成宗看到自家侄子,连忙招呼道:

  “来来来,坐下,你婶婶炖的补气汤,喝几碗。”

  纪渊没让二叔动手,自个儿盛了一碗,笑道:

  “太子急着见我,耽搁了许久。

  出门一趟,才知道家里的好,可想念婶婶的手艺。”

  他就着几块油饼,喝完暖身的热汤。

  又吃了几碗咸菜清粥,略微垫垫肚子。

  踏破换血关后,身体消耗越来越大,像个无底洞似的。

  寻常的牛羊肉食,经过五脏六腑绞碎磨烂,就被炼化为一缕血气。

  所以,悬空寺的印空和尚,才有日啖三牛的惊人食量。

  “知道你练武吃得多,我专门从南衙的同僚,讨来一张方子。

  用八十年的黄精、丹参炖肉羹,补气养血,每天吃上一碗,强身益神。”

  纪成宗吩咐下人把汤盅端上,口中说道:

  “这肉,也不一般,是头成精的黑鱼,来来来。”

  油饼热汤,清粥咸菜,本来就是满足口腹之欲,并不顶饿。

  纪渊想着等会儿吞服几枚丹药,足以支撑换血之躯的练功消耗。

  没成想,二叔倒是耗费心思,专门弄来这等大补的膳食。

  如此真切亲近的烟火气,不由让人心头微暖。

  始终绷紧的心神,也有所松懈。

  “二叔还没说,何时升得百户?”

  纪渊一边吃着味道浓郁的爽口肉羹,一边问道。

  “就在你离京的两天后,南衙的宋指挥使特别提拔,让我以后分管案牍之事。

  二叔我啊,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拎得清自己。

  能够坐上百户的位子,还是沾了九郎你的光。”

  纪成宗快慰大笑,脸上露出满足之色。

  他现在去南衙点卯当差,都比以前勤快许多。

  每到喝茶的时候,总是会提两句纪渊,让那些同僚羡慕不已。

  毕竟,从来只听说子凭父贵,父凭女贵。

  却何时见过,叔叔靠着侄子平步青云。

  “临济大师又去哪里了?”

  纪渊吃完那盅肉羹,长舒一口气。

  只感觉浑身都变得暖烘烘,散发热力。

  体内的十道气脉,彷如吞云吐雾的蛟蟒大龙。

  把那股大江大河似的旺盛精气,统统吸纳炼化。

  “临济高僧啊?说是出门访友,也有两三日之久了。”

  纪成宗轻咳两声,酝酿片刻,好似奇兵突出,陡然道:

  “九郎,最近有几家正经门户,上门询问你可曾定亲了……”

  纪渊眉锋挑起,连忙抹了抹嘴角,抢先说道:

  “二叔,我刚办完差事,得赶紧回北衙述职,免得敖指挥使怪罪,晚上回来再聊。”

  话音还未落地,人影就倏然不见。

  转眼之间,消失在正堂院内。

  “唉,一谈亲事就溜得这么快,莫非北衙的传闻不假,

  九郎当真喜欢……年轻的寡妇,貌美的人妻?

  这可就难办了!都嫁过人了,哪还能收进门!”

  纪成宗低头叹气,愁眉不展。

  对他而言,如今宅子、官位,这些富贵都有了。

  唯一的念想,自然就是辽东纪家的传宗接代。

  头疼的是,九郎好像也没什么心上人,或者属意的对象。

  难不成,真去寻个寡妇……

  ……

  ……

  一连过得七八日,秋去冬来。

  阴沉沉的天空,洋洋洒洒飘起柳絮似的雪沫。

  纪渊难得落着清净,潜心钻研武学。

  藏于识海的九窍石胎,最近日夜不断揣摩两门绝学神功。

  不动山王经,三阴戮妖刀。

  诸般精义流淌心中,化为自身的深刻感悟。

  “周天道场,凝出山字大印,乃攻伐之术。

  三阴戮妖,化煞炼刀,正合那道‘水’字大印。

  只是我的领会还不够,有些欠缺。

  不足以将之纳为己用,融入己身。”

  这一天,纪渊坐在院内的楼阁之中。

  门窗大开,四面来风。

  冷气裹着飘雪,吹打在他的身上。

  这位年轻百户浑然未觉,气血收敛。

  心神微微恍惚,好似存神观想,太阴之相。

  忽地,念头一闪,随心而发。

  四肢百骸的内息真劲滚滚荡荡,汇聚成为极小一点。

  好似鹅卵般大小,由五脏六腑下沉,循着手脉迸发气力。

  唰!

  纪渊右掌五指微微张开,像是锐烈刀锋切裂大气,扯起细微的破风之声。

  一抹青色倏然闪现,听得“喀嚓”一声,坚实的栏杆崩断坠地。

  “不错,又有几分进步。”

  纪渊施施然站起身,走到阁外。

  见到光滑如镜面的裂口,很是满意。

  三阴戮妖刀,已然有些火候。

  如果临济大师待在身边,他还能再请教一下。

  不动山王经要炼的须弥骨,应该从何处入手。

  好让这门皇觉寺的横练神功,更上一层楼。

  无谓的思绪,一放就收。

  不远处,身着斗牛服的童关。

  穿过拱门,来到院中,拱手道:

  “百户大人,东宫召见。”

  “看来风波已定。”

  纪渊颔首以对,转身下楼。

  从他回京的当日,登门国公府,宣布太子的谕旨。

  再将杨榷的首级摘下,送到北镇抚司。

  此后,便就待在府中。

  安心休养,消化坠龙窟中所得收获。

  与此同时,整个天京都被这个年轻百户做出的惊人之举,搅得不得安宁。

  朝堂上,已经连续爆发几场争吵。

  兵部几乎闹翻了天,差点上台打擂动起拳脚。

  国公之子勾结旁人,盗取卫军令牌,调动军械火器,埋伏刺杀北镇抚司中人。

  这桩经由黑龙台公布的案子,委实过于骇然!

  而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没有与内阁商议,同六部讨论。

  东宫就直接下发谕旨,问罪于凉国公。

  态度之坚决,显而易见。

  后者也是出乎意料,竟然直接大义灭亲。

  拿出如山铁证,指认杨榷。

  这一切,堪称眼花缭乱,错综复杂。

  即使地位高如内阁、六部,其中的朝臣,一时之间也不晓得缘由。

  直到凉国公府开始治丧,布置灵堂,上下缟素。

  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

  那位战功赫赫,独掌三军的国公爷,是真的死了亲儿子。

  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

  满城哗然!

  各种夸张揣测与荒唐流言不胫而走,四处流传。

  但最让人摸不透的,是太子、凉国公、以及北镇抚司,三方都保持着沉默。

  那道快马加鞭,直入京州的东宫旨意。

  还有凉国公的俯首低头,做出退让。

  以及,某个牵动各方势力的年轻百户。

  都让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有些雾里看花,瞧不清楚。

  一个正六品的武官,大摇大摆进到国公府邸,斩下其子的首级?

  未免显得过于荒谬!

  可这样离奇的一件事,的确发生了。

  “兵部还有人在闹腾么?”

  纪渊仍旧是那袭白蟒飞鱼服,走到童关的面前。

  他在家中不问外界已经有一阵子,对于朝堂上的局势,大多是靠二叔闲谈提及。

  不比北镇抚司的情报广泛,消息可靠。

  “回大人,鹰扬,威武,豹韬,这三支卫军的大统领。

  只在国公府中缟素的那天,一起呈上奏折,请示东宫,想要入京奔丧。

  被拒之后,再也没有动静。

  凉国公也缄默不语,像是……不当回事一样。”

  童关低头,认真道:

  “兵部倒有些人很不安分,可能想讨好国公府,或者做个样子表下忠心。

  连着几日上书奏折,声称杨榷勾结孟长河、严盛,刺杀大人,此案大有蹊跷,必须重审!

  他们言之凿凿……认为是奇士爪牙暗中设计,为了挑拨东宫和凉国公府。”

  纪渊嘴角勾起,嗤笑一声。

  因为域外四尊之中,以奇士最爱操控众生,拨弄棋子。

  门徒也多为喜欢编织阴谋与诡计的险恶毒士。

  所以……经常会莫名其妙背上黑锅。

  史书之上,任何一桩悬案与奇事。

  只要找不到原因,都可以归咎成为——

  必定是奇士爪牙的鬼蜮伎俩!

  “没有分量的小卒子,掀不起撼动朝堂的大风浪。”

  纪渊想起敖指挥使说过的那句话,摇头问道:

  “既然尘埃还未落定,东宫召我何事?”

  童关躬身回道:

  “今日是讲武堂的殿前大比,太子亲自点名,让大人过去一观。”

  纪渊眉头微皱,旋即笑道:

  “看来,殿下是打算升我的官,好给满朝文武一个确切的答复。”

  讲武堂的殿前大比,最后决出谁人可为武状元。

  五品以上的朝臣,都会出席。

  以示,魁首之争的公开与公正。

  他一个正六品的北镇抚司百户,受到东宫的钦点,观看殿前大比。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成为北镇抚司建衙以来,最为年轻的……千户!”

  童关喜出望外,像是他自个儿升官一样。

  “这个千户的位子,烫手,不好拿。”

  纪渊眸光闪烁,似是有所预料,淡淡道:

  “得罪户部,惹怒半个兵部,杀国公之子。

  再加上我出身寒微,不被将种勋贵所接受……怕是一场鸿门宴。

  罢了,且走一遭,好让那些朱紫公卿看个明白。

  辽东的泥腿子,亦能从低处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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