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单无阙的话语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朝着单无澜的方向看了过去,单无澜的身体瞬间便是僵在了那里。 或许是因为两人靠的过于近,从众人的角度看过去也看不到什么异常,更何况所有人依旧沉浸在紧张的氛围之中,只是闻人平心的黛眉却是轻轻地蹙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动着。 单无阙眨着眸子,走上前,轻轻地摸了一下单无澜的脸颊。 有些微热,这与她平时的冰凉柔软并不相同。 “妹妹,你一定是受伤了!”
说着便是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粒气血丹往她的嘴巴中塞,一边还嘟嘟囔囔着: “多大个人了,受伤了也不说,只知道自己一个人硬撑着......” “你怎么也不动一下,师兄你让开一点,妹妹身体不舒服。”
“......” 苏北讪讪地笑着,手僵直在单无澜的身后,想要酝酿着什么,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就这个时候,登仙台之上便是传来了一声: “佛门对天机宗!!”
“......”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朝着登仙台看去的时候,苏北借着这个空档,将手从薄纱轻衫中收了回来,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一本正经道: “这个所谓的天机宗,可真的是了不得啊!”
“上次我掉了十两银子找他们算卦都给算出来了,就藏在大师姐的枕头底下。”
“......” 眼看着众人的目光皆是一脸古怪地朝着闻人平心看去,苏北不由得大为舒畅。 闻人平心:“......” ...... 初赛终于是结束了,在所用修士的议论声中,一个个皆是朝着各自的驻地飞了回去。 单无澜的眸子撇了苏北一眼,眼眸连一丝羞涩都没有,面无表情的样子,或许是在用这个态度来埋怨刚才苏北在自己身上的所作所为? 苏北自觉有些理亏,尴尬地笑了一下,只是手上传来的那略有些冰凉柔软的触感并似乎没有消失。 单无阙却是一路上揽着单无澜的肩膀,尽管那个冰冰凉的女人一直在强调着自己身体安然无恙,可是单无阙却还是不信,一副倔强的模样,并没有松开揽着她的小手。 回到了剑宗驻地,自己的小院落,苏北靠在床榻之上,双臂伸在脑后,眸子望着夜幕。 决赛并不像初赛那般急切,一日也只是战一场,仅仅只是第一轮便是要在圣地战上五天,这大概也是考虑到修士连续作战身体并不能及时恢复吧。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苏北也知道进来的是谁,翻了个身子悠悠道: “进。”
咯吱—— 推门声响起,一头银发在月光之下影影绰绰。 即便是在一袭白色并不透的宽松睡裙之下,亦能感觉到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望着她绝美的容颜。 墨离走上前,望着苏北低头道: “师尊早些安歇。”
苏北嗯了一声,却是发现她并没有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而是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还有何事?”
墨离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开口道: “师尊,徒儿修炼这大荒经之时,似乎总是觉得有些晦涩难懂的地方。”
“......” 抬起头看向他,似乎是希望他能指点一下自己。 苏北有些尴尬地看着墨离,这以她之前那种别扭的性格是不可能说出的话,能请教自己本应该是一件普天同庆的事,只是...... “俗话说的好,一口不能吃个胖子!”
“剑典便已经是极为深奥的绝学了,你没事还钻研什么大荒经?”
“你身负剑心剑骨剑体,好好修炼剑典才是当务之重!”
咳嗽了一声,苏北一脸高深莫测开口道。 墨离并没有说什么,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便是要离去。 “为师很高兴......” 身后传来了苏北平淡地声音,墨离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朝着门外走去。 依旧是清冷的样子。 苏北就这么看着墨离离去的身影,随意地打量着她的那一头银发,从后面的角度看过去,月色下似乎闪烁着鎏金凰羽的光泽。 心头瞬间一跳,坐直了身子,目光怔怔地望着那根熟悉的步摇,直至她的身影完全走出房间,关上门。 “凤凰鎏金。”
苏北喃喃自语道。 脑子有些复杂乱乱地,仔细地回忆起了那晚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敞开的窗户,水迹延伸到的大门...... “或许只是......巧合?”
苏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变换着,拿捏不定。 只是却是发现自己的手确实是在颤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深人静,周围的一切极为的安静。 苏北咬了咬牙,起身便是朝着单无澜的院落走去。 一切皆是静悄悄地,苏北蹑手蹑脚地便是接近了单无澜的房间,还未等开门进屋,便是透过窗外发现单无澜一手撑着脑袋,一头白丝垂落在身侧,露出了白皙的玉臂和肩膀,清冷的眸子望着自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去同她交流一下,却见她身旁鼓着一块,也露出些许发丝来,一看那黑色的发丝,以及那根摇摆不定的呆毛便知道是谁。 夜袭的计划失败了。 苏北叹了一口气,难得自己今日有借口,可以深夜来相会,没曾想竟然遇见这等事,而不能相拥而眠,实在是太遗憾了...... 明日找机会问一下她吧。 ——更何况,一个相似的步摇又不能够说些什么。 其实在苏北心中,只是在逃避,不想要去面对这现实,就如同前世考试出成绩的那一刻,我不看就永远只是猜测...... 冲着她摆了摆手,苏北甚至能够看到单无澜嘴角的那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 转身离去。 背后还能够听得见单无阙的声音: “妹妹怎么了?你为什么在颤抖啊?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还有不穿衣服就睡觉的习惯......” “外面好像有声音?什么声音?”
随后便是单无澜清冷的语调: “野猫,睡觉。”
“哦。”
苏北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榻之上彻夜难眠,头有些痛。 想起了墨离问自己的大荒经,叹了一口气。 自己是不是尽一下师尊的责任? 便是翻看起了那本大荒经...... 然后就睡着了。 ...... 墨离走回了房间,一手轻轻地捂着胸口处,背靠着轻轻关上了的门。 月华如水,影影绰绰地打在房间,映照在光滑的地面上。 ——她也不知道今夜为何会戴上那被自己藏在储物戒指角落中的凤凰鎏金步摇。 这在之前,她是不屑的。 她承认,或许这是自己在耍小心机,以他的细心程度一定能发现的。 ——而他也确实发现了。 知微境界之下,自己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心微微一颤。 在剑宗的高台之上,她的眸子穿透过层层人群,望着不远处的师尊,从她的角度,能很明显的看到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门扉格格作响。 墨离轻轻地将银发之上的步摇摘下,一头银发散下,闪烁着光芒,垂落在侧,明丽非常。 “我竟然会不甘心。”
“......” ...... 苏北好似做了一个梦,梦中无数奇怪地景象若流华一般飞逝而过。 虽然只是断断续续地碎片,但是就仿佛是看到了他的前半生。 那是一个算是富裕的人家,自己依稀能见到好像是这个身体生母的女人,以及身旁那个抽着旱烟的男人。 “官人,大旱闹的......今日燕南街的百姓又有饿死的......”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啊。”
婴儿不像是寻常般的孩子,不哭也不闹,瞪大的眼珠子,两只小胖手朝天抓着,嘴巴咿咿呀呀的嘟囔着什么。 男人抽着旱烟,皱着眉头,只见到一缕一缕青烟朝着天上蔓延着。 “开仓,放粮。”
“......” 一转眼,婴儿已经变成了似乎是三四岁样子的男童,却并没有如寻常的孩子一般玩耍娱乐,那双眸子饱含着深邃望着田间的一切,身后跟着一个青衣老仆人,气喘吁吁地在他的身后喊着: “少爷,慢点,慢点,老仆跟不上......” 男童转过身,望着老仆,稚嫩的声音开口道: “这世间可曾有仙人?”
“少爷,自然是有仙人的,咱们老爷就供奉了一座仙庙,祈祷降水无忧......” “那为何依旧会大旱?”
“额,或许那仙人老爷已经忘掉了吧,少爷,该回家吃饭了。”
“我要修仙!”
“少爷,你又说胡话了。”
“......” 又一恍惚,少年已经变成了七八岁的模样,似乎成为了这一城大有名气的才子,各种稀奇古怪地东西皆是从他的手中钻研了出来,水车的发明更是造福了南州几十城的百姓。 更是作出了各种诗词,只可惜这一城大都是没什么问话的,也只是听的乐呵,不过他的诗词倒也不是那么晦涩难懂: “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黄埃。飞鸟苦热死,池鱼涸其泥。”
“......” 十里八乡的百姓想要推举他入仕,就连他的父亲也是满脸的笑容,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因为他过于的早熟,那天,那个抽旱烟的男人特意让管家备上了一桌酒菜,从酒窖中拿出了那一坛他出生之时埋下的酒: “孩子啊,等爹老了,今后这一城百姓可就......” 酒倒入杯中,那个男人说着话,沉默的他抬起头,开口道: “我要修仙。”
酒水溢出了杯子,恍惚之间能看到那男人阴沉的脸。 “修仙?修仙?什么狗屁不切实际的修仙!”
“从小你就做那个梦,修仙有什么好的?”
“......” 接着便是各种争执,最后似乎是那个男人吵累了,坐在火炕上,抽着闷烟。 烟气寥寥,很快便是充斥着屋内,那个中年女人在哭泣。 ——似乎他们没有吵过他。 最后他背上了行囊,带足了一个月的干粮,他也不知道去哪,只是知道有一个叫东风古国的地方似乎仙人众多,不比南州的这一小城。 东风古国在北方。 “孩子啊,要是寻仙累了,就回家。”
中年男人嗓子有些沙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关切。 这孩子只有七八岁,只是他们从未将他看作七八岁的孩子,或许如此妖孽的孩子真的是传说中的仙人吧。 一月能言,两月能行。 原来在五百多年前,在东风古国的那个了不起的新皇未曾登基之时,仙人还只是遥不可攀的大人物,甚至于有人一辈子也未曾见到过...... 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听来这小城的行走商贩说过,北方有仙人,他曾见到过。 “以后没有苏安南这个名字了。”
“我叫苏北。”
“......” 各种坎坷,口袋中的干粮吃光了,他便给人做苦力,只是徒步又能走多远? 似乎是到了一个叫做南疆的地方,在那儿他遇见了一个疯疯颠颠的老头,他在一棵树下喝的酩酊大醉: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
“......” 他连忙走上前去,似乎是同他有缘分一般,他见到了那个将他带到雪州的老头子。 老头子手中有一把剑,问他看到了什么。 他说,看到了仙,剑仙。 ——他的天赋并不是多好,只能算中上,或许是因为他的那一句剑仙触动了老头子吧。 老头子带着他在南疆寻找了一阵子,也不知道他在寻找什么,最后两人回到了剑宗,他第一次来到的剑宗,那个老头子将他送到了红尘峰后嘱托了一个女子什么,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女人,倾国倾城! 在她的身边,似乎是自己找到了属于孩子的那份童真,缠着她讲仙人的故事,在她的心中或许他就只是一个小孩子吧。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再后来,他似乎修仙已成,那个慵懒的绝美女人出现在他的身边,同他说,似乎还有凡间的一段因果未曾了结。 已经修成半步元婴的他御剑扶摇,再次回到了南州的那个小城。 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那幢房子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模样,能听见一片哭声哀悼,院子中间挂着白纸,屋内点着红烛,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躺在床上,浑浊的眸子望着天,他也不知道为何就就未曾能咽气,沟壑纵横的干枯大手向外伸着。 似乎是心有所动,他歪了一下头。 在一屋子惊愕的目光中,一名俊秀的男子走了进来,眸子弯弯的,穿着一身黑衣,走到他的身边,而后跪了下来。 “爹。”
老者浑浊的泪低落了下来,伸手想要摸一下他的脸,喉咙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终于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只是那伸出去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老旧的柜子,久久未曾放下。 一名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眸子满是敬畏,但还是走上前试探地说了一句: “哥?”
那应该是他走后,才出生的弟弟吧? 弟弟打开了那个柜子,里面摆满了铜钱,各种各样的。 “爹说,你还未娶妻,这么多年,他一直为你攒着......” “谁也不让碰,就希望你能回来。”
“......” 他笑了笑,留下了几颗金丹,虽然并不能让他们成仙,但是足以延年益寿,百病不沾。 而后离去,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他的眸子湿润了,泪痕沾满了黑衫。 他从未穿过黑衫。 他在那个之前一直有人供奉的所谓庙宇内放了一物,里面贮存着他的一些灵气。 多旱的南州,多旱的小城,自他走后,细雨连绵,风调雨顺了十年。 再次回到了剑宗,他猛灌了一口青酒,却淡如水,人生难悟今已悟,大道难明今已明。 那日不剑峰上有金光现。 苏北一步合元婴。 当苏北再次睁开眸子时,正对着萧若情的眼眸,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墨离站在一边,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汗水早已经浸湿了他的床榻,身体也很沉重,那本大荒经就摆放在自己身旁。 “为师睡了多久?”
苏北伸了一下身子,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萧若情一脸沉重道: “师尊已经睡了三年了!!”
“......” “什么?!”
墨离撇了萧若情一眼,平淡道: “只是一晚上,现在也不过是上午。”
苏北连忙是松了一口气,被几个徒弟看着面色有些古怪,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那个......现在什么情况啊?”
“星月宗正在同苍宗战着呢,听说各有胜负吧。”
萧若情坐在苏北的床边,望着那本大荒经,眸子有些关切了看着苏北,她甚至看到了师尊眼角的泪痕。 “师尊......怎么了?”
苏北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开口道: “不过是做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梦而已。”
说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开口道: “走吧,星月宗可是咱们的老朋友,得去看看......” “......” 带着三个徒儿,朝着青云山的方向走去,只是梦中的一切却深刻的印在了心中,各种疑惑浮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穿越而来的这前身,会背悯农呢? 似乎一切越来越乱了,还有李子君的一首青玉案......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