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放晴,晨露吻着芭蕉尖欲落未落。 春风徐徐,激得柳叶飘漫,撩起苏北的衣冠皱展冉冉。 温软的风轻轻地撩着钥烟背后的发丝,宛若乌雪作洒。 熙阳若目,钥烟默默地站在原地,那双眸子流转着,怔怔地望着他。 仙路苦寒,你我相拥? 她檀口半张,喃喃自语,望着苏北含着笑的眼眸,眸子中刻着一丝悸动。 从未曾听过这句话,但是不可否认,那一瞬间,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剧烈的波动。 只是望着他那极其认真的眸子,微嗔了他一眼,不由自主地开口道: “那我会拥谁取暖?”
“......” 那一双熟媚的眸子,做出这么一个神态来,格外的惹人醉,似乎是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谊,让人心中泛起涟漪。 苏北一怔,没有去回答的她语。 难道自己要说我拥着你吗? 可是自己又怎么会有资格? 她就如同一只在桃树之上早已经熟透了的水蜜桃,只是却偏偏生长在了无人企及的山崖之巅上,可即使无人能采摘下,也不肯乖乖地掉落下来。 只是一个人,就这么盛开着,独自绽放着,带着丝丝惹人醉的靡香。 看到苏北犹豫的表情,她的神情不知为何闪过了一抹失落之色,淡淡开口道: “你这个人......真的是。”
“不说便不说吧。”
也许只需要他的那一份承诺,自己便是会毅然决然地放下心中的那一分枷锁。 苏北望着她,那一副绝世倾城的成熟面庞之下,似乎还埋藏着独属于二八少女的情怀? 她向往浪漫吗? 只是这一份赌气的表情,想来若是其他的女子做出,都会显得做作,唯有她,那是一种独特的带给自己会议的美感,自然。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出那种所谓的斩红尘之事。”
“去破所谓的心魔劫......” “......” 钥烟咬着薄唇,只觉得自己的情绪从来都没有这般起伏过,面色一沉,玉手紧紧地攥着,几乎是低吼着开口道: “我为什么要斩红尘,你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是你啊!!”
“都是你啊......” 事到如今,他还在推卸吗? 苏北苦笑着,想要说出什么话语: “我......” 听到苏北的支吾声,钥烟只觉得莫名其间更加的恼火,脚下的水面浸湿着白色丝袜,渗透进肌肤的凉意。 “你明明有那么多红颜了,还不够吗?”
“......” 言下之意,就是为什么还要招惹她? 走进她的心? 其实她知晓,恼火的并非是这个,而是明明他的身边可以有很多位置,为什么偏偏对自己却是不敢面对。 而如今更是同姬南珏在一起了,自己就再没有一丝机会。 总不可能同自己的弟子一同爱上一个男人吧? 她升起过希望,但却又是被他无情地碾碎。 苏北拉着她坐了下来,望着面前的女子,轻轻道: “怎么像小孩子一般,发这么大的脾气?”
钥烟怔了一下,猛地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几百年的男子用这种语气说自己和小孩子一样,心中升腾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但是不知为何,却并不反感。 苏北摸着她柔弱无骨的掌心,复杂地看着她。 他现在都不曾知晓,她对于他的那一种复杂地感情,究竟是源自于那一场幻境之中两人的交集还是那个所谓的月老的红线。 苏北喜欢她吗? 平心而论,没有理由不喜欢。 只是有的时候,那一份感情却是说不出口,他的身边有太多太多女子了,这对她并不公平,而她是圣女,又怎么可能会同求他女子一般委夷自己? 他不会因为圣女而抛弃其他女子一般,就如同此刻不会为了圣女而去抛弃其他人....... “其实,我对圣女一直都是喜欢的,在苏某心中高贵而惊艳地不同寻常,只是我知晓你心中也会有原则,才只能压抑自己的心情,而逃避......” “但我又很自私,有舍弃不下这一份情感。”
“我无法接受再看到你时,你的眸子中清冷未曾有丝毫感情的模样,也同样无法接受有朝一日你投入其他男子的怀抱之中。”
“我不配......” “......” 砰—— 苏北的心中,那一根月老的红线断裂了。 他的嘴角露出苦笑,这一切源自于那一根红线作祟的感情终于要结束了吗? 或许这才是两人之间最好的归宿吧。 但终究是有一份失落之感。 他轻轻地闭上了眸子,只是,自己想象之中她冷然表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睁开眸子。 钥烟的眸子正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那一袭小衬衫在风中轻轻地拂动着。 她轻轻地起身,望着苏北,而后轻轻地伸出了手掌。 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白皙,雪白的皓腕,就这么冲着他: “苏长老,我们击掌吧。”
在苏北疑惑地目光中,钥烟开口道: “若是我真的斩断了红尘,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会帮我想起来的吗?”
“帮我找回这一份情感。”
“......” 听到了他的真情吐露,钥烟望着他,似乎终于得到了回应。 苏北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还是想要去斩段这一段情感去渡心魔劫,只是却不想要忘记自己...... 他释然了。 此刻的释然,并非是圣女的这一番举动,而是他即便他心中的那一根红线断了,面前的女子对自己的那一番情意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 两人的感情或许源自于那一根红线,但却并不仅仅只是那一根红线。 潜移默化之中,已经深深地刻入了心中。 既然如此,那自己又有什么可以逃避的呢? 苏北伸出手掌,同她相击,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他们望着对方,一起微笑起来。 望着她的美丽面庞,苏北的心弦动了,而后便是在她有些惊愕地目光之中,双手略过她的脸颊,在她柔软的唇瓣之上轻轻地一吻。 钥烟仅仅只是睁了一下眸子,而后便是闭上了眸子将整个心神全部沉浸了进去。 这一刻,不同于幻境之中的那一种迫不得已的接触,她将所有的思绪全部都抛掷在脑后。 姬南珏又如何? 是自己的弟子又如何? 在这一刻,面前只剩下了那一吻,那是自己一直所期待的,所希冀的。 吻到情深处,将他拥在怀里,几乎在一瞬间,就瓦解了两人身体本能那一种反抗的力量,心神颤动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或许她心中知晓,也许只是自己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纵了。 即便是同他击掌为誓,可斩断了红尘,斩断了的那一丝情,真的会被他找回吗? 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找回? 水润无声,青草泛着浅香。 苏北怀抱着那散发着馨香的柔软,直到她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方才放过了她。 “我会找回你的。”
“一定。”
苏北未曾放开钥烟的身子,仍旧搂着她纤柔的腰肢。 ......并随着她喘息而起伏。 ——这是一种他未曾体验过的成熟风韵。 他的眼神很真挚,对待她的心意。 两人的身体倒在了竹亭地地面之上,地面上的水花沾湿了两人身上的衣衫,脏了钥烟的亚麻色百褶裙,以及那到膝的白色丝袜。 在阳光的暖撒之下,白丝之下透着肉色晶莹如玉的流光。 这一幕,在那个幻境之中同样发生过。 只是,这却是真实的。 两人的衣衫零乱,钥烟地粉脸凝樱,面上泛着红霞。 自己喜欢看小说,更喜欢看其中各色的爱恨情仇别离,一个极其重视贞洁的女子,心甘情愿地交出了她的初吻,面对这种情况,若是再能够无动于衷,那就真的是铁石心肠了。 钥烟轻轻地闭上了眸子,嘴角露出了微笑。 他会找回自己的。 对此,她深信不疑。 因为他许下了承诺。 就如同为闻人平心许下了承诺那般。 大道无情仙路无边,有人陪我共赏此间。 或许仙路会苦寒,只是,两人相拥取暖。 “一吻,即是承诺。”
“......” ...... 东风古国,洛都。 刘子沾从戏园子走出后,默默地望着人流不息的大街。 谷雨时节,细雨沙沙,春色迟暮。 谷雨,谷得雨而生也,三月中,言雨生百谷清净明洁也。 他缓慢地朝着南风古国驻东风古国的驿站走去,尽管心中对那里的所谓主事人在怎么不屑,但明面上她依旧算是自己的上司。 他推开院落的大门,望着院中静静站立的女子。 院落之中有水潭一方,微风徐拂,碧绿盎盎渗幽。 “子沾见过子君小姐。”
“......” 李子君微微弯着身子,十指轻轻地按在腰间,小小的,指尖染着桃红豆蔻。 回过头看了一眼刘子沾,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宛若和煦的春风: “见过子沾叔叔。”
身旁的侍女则是怒目而视刘子沾,冷哼一声。 刘子沾自然知晓那侍女为何这般作态,但却是懒得搭理,只是打了一个招呼便是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你......你见了安南王?”
朵儿终于是忍不住了,躲着小脚,便是准备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为什么都不请示一下子君小姐!?”
“......” 刘子沾挑了挑眉头,转过身,下意识地便是认为这是李子君指使的她。 李子君拍了一下朵儿的小手,起身,嘴角温和道: “子沾叔叔,朵儿无礼了。”
“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 朵儿狠狠地瞪了刘子沾一眼,气鼓鼓地坐在原地。 刘子沾面色倒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心中却是暗自震惊。 这儒圣之女就没有半点的情绪吗? 早就听闻儒圣之女此人极为温婉,有大家之风,是她的养气功法极好,还是就只是单纯的不生气? 随意地应付了一下,便是转身离去。 “小姐,他明显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啊......” 李子君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襦裙,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道: “明日就该御前议事了。”
“不要去想这些。”
“......” 第二日,大雨。 位于洛都内廷的瓦檐被雨水冲洗得铮亮,林瑾瑜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的雨幕。 身边的女官的信息早已经放在了自己的案前,对于那南风古国所派来的使臣一到洛都之后的诸多行踪皆是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对于这一名已经近乎明目张胆的使臣,林瑾瑜深深地压下来心中的火气,右眼皮不停的跳动着。 一来便是如此的跳脱,那是不是印证了她心中的那个猜测?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玉手紧紧地攥着。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恐惧,她的心中出现了一个一发不可收拾的念头。 东皇这么多年都未曾触碰过自己,自己一定要为东皇留下子嗣,最起码东风古国明面之上要有继承之人。 国不可无嗣。 一来,圆了这么多年她的心思。 二来,断了这一众藩王的念想。 不多时,一名身着青衣的侍女来到了林瑾瑜身后,轻声开口道: “皇后娘娘,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御前议事了。”
“......” 御前议事不比朝堂议事,除去林皇后之外,按照惯例能有资格参加的不过寥寥数十人,其中便是包括了三个藩王,洛都内的四大家族在洛都的主事人,以及各州的郡守。 当然,此次还包含了来访东风古国的南皇使者团。 半个时辰后,洛都的落雪宫,一众人分成两列。 李子君迈着步子身后跟着一众南风古国的使节团,刘子沾跟在她的身后,望着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林瑾瑜。 随着一名太监敲响第一声黄钟磬响,墨家的主事人第一个开口道: “人都到齐了,议事吧。”
李子君走上前,对着林皇后行了一个礼,开口道: “南风古国使节,李子君来访东风古国,见过林皇后。”
林瑾瑜凤眸微眯,望着眼前的女子。 她也不是未曾见过,在剑宗之时便是曾见过此人,只是她的目光并没有在她的身上过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转向了她身后的那名男子。 此人才是此番南皇的钦定主事人。 “刘子沾,见过林皇后。”
刘子沾不卑不亢,拿捏着腔调朗声开口道。 林瑾瑜的凤哞微微地皱了一下,淡淡地点了点头。 第二声黄钟磬响。 墨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此番议事,还是关于沧江上游华州是否归还于南风古国之事。”
“千年之前,东风古国于沧江之外阻击荒修,继而南风古国愿赠华州之地用以支持东风古国抗击荒修,时至今日已有千年之久。”
“现南风古国想要东风古国归还华州。”
“......” 话音刚刚落下,殿外骤然响起一个炸雷,原本就不小的雨势愈发磅礴。 殿内静默片刻,刘子沾上前一步,越过李子君开口道: “华州借东风古国已有千年之久,而如今正值圣地开幕式落幕,相就此商议此事。”
“不知商议此等大事之时,为何不曾面见东皇?”
“我等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东皇对南风古狗的使者团来访并不在意,甚至于故意羞辱?”
“......” 声音落下,一瞬间整个大殿皆是面面相觑。 站立于右侧的安南王低垂着眼帘,双手插在袍袖之中,默默地等待着什么。 所有人心中明镜一般,此次南风古国的动作之迅速,便是瞅准了东皇失踪的这一空档。 林瑾瑜面无表情,凤眸微抬,望着台下的刘子沾,幽幽道: “你是在质疑东风古国?”
刘子沾低下头,不卑不亢,出声道: “在下不敢!也望林皇后莫要轻易破坏两国友好关系。”
“......” 这一句话瞬间便是将大殿之上的氛围推到了一个诡异的局面。 一直在默默观察的福中王出列,平静道: “千年之前的条例明确的写出,是赠与,而并非先生所言的借。”
“......” 实际上对于此次御前会议,所有人心中都有着大差不差的猜测。 那便是南风古国用来试探东皇究竟是否失踪,并借机宣扬天下。 若是东皇真的未曾出现,那这一切便是耐人寻味了起来。 刘子沾看了一眼福中王,开口道: “千年前有一条例。”
“赠送的这一切的前提是,东风古国可以确保治下的华州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然而在东风古国直辖的千年之内,华州共有七次决堤。”
“先不说直接被淹死的百姓,就是那些侥幸逃得性命的百姓,没了田地,没了房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终只能流离失所。”
“如今灾民遍地,若是放任不管,即便没有人借机生乱,也早晚要生出事端,就算今天不反,明天不反,后天必反。”
“因此,南风古国有权利收回华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