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缓缓地透出了一角,逐渐地斜落。 一声鸡叫天破晓。 “嗯。”
李子君轻轻地揉了揉眼角,呢喃了一声,小手放于唇边,打了一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沧江北岸同江南的气候并不同,即便是已入晚春,夜晚依旧微凉。 她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襦裙,蹙了一下眉头,身上的裙子已经有几日未曾换洗过,虽然并不脏乱,但穿在身上依旧有些不舒服。 拉开了帐帘,迈着小步子,走了出来。 终宵微雨将四下洗得安静清幽,阵阵清新竹香扑面而来。 头顶着青冠,眼前尽是一片翠竹,在风中轻轻地摇曳,若是瞧的仔细,还能见得到露珠滚于叶尖,欲滴未滴。 一只只雨燕往返枝头,啼声脆嫩。 “啾啾——” 李子君仰着头,眸子中带着丝丝温柔,目目光跟随着燕子在竹林中穿梭,抖落两翼雨线。 昨晚跟随着商队,在夜里来得仓促,倒是未曾觉得有什么。 如今伴着清晨的微光,一切皆是在眸子中展开时,这一切同那些刻意的匠心繁华不同,犹若天作佳成。 一切清心,洗眼。 在洛城时,自己让朵儿同尔路先行回金陵寻儒门弟子接应自己,安全起见,李子君快到沧江时,并没有随着大部队一同回金陵,而是扮作外出游历的士子,寻到了一个去往南风古国的商队。 这一路上一切倒是挺平静的,只是今日便要渡过沧江了,李子君心头微微一沉。 正在思考之际,一名老者带着笑意,朝着李子君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清粥,冒着热气: “丫头啊,来吃早饭了。”
“今个儿,咱们就能渡过沧江了......” “......” 看着宁静地好像画中人的女子,老者的眸子中满是温和之意,自打两天前这丫头独自一人跟着商队后,自己沿途便是没少照顾她。 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微笑着接过碗,心中暖洋洋的。 “丫头啊,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家里的人就不担心吗?”
“......” 李子君轻抿了一口碗里的汤,其下便是浓稠的米粒,她知晓这应该是王伯特意为她多盛的,开口道: “谢谢王伯。”
“外出游历呀,这一路上,也算长一番见识。”
王伯摇了摇头,一脸感慨地笑道: “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就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我们走天下无外乎是想要混口饭吃。”
“过了这沧江,就是斜谷城了,商队这几日便要在那儿整顿一下,丫头再坚持坚持,倒时候好好休息休息......” 李子君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弯弯。 “太谢谢王伯这一路上的照顾了。”
王伯连忙是冲着她摆了摆手,一脸憨厚的模样: “这有什么谢的,俺家中也有你这么的丫头,只是两年没回家了,现如今也不知道嫁人没有......” “也真是怪事,以往走这条路也没有那么多人,怎么总感觉这段时间去斜谷城的人多了起来呢?”
“......” 王伯摸了摸胡子,冲着李子君笑了笑,起身便是朝着不远处的牛车走了过去,还不忘同李子君嘱咐道: “丫头,这粥要趁热喝啊。”
“别凉喽。”
“......” 李子君的眸子微微有些低垂,半天不曾言语。 凡间的商队终究同修仙界的商队不同,仙凡之别在这里体现的最为明显。 即便是东皇登基几百年,励精图治,让修仙者逐渐地步入了凡人的视线中,但对于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来说,不过是一滴清水低落进茫茫湖泊中,翻不起一丝涟漪罢了。 喝完了粥,坐上了牛车,李子君脑袋之上带着大大的斗笠,揣着手望着一路的风景。 牛车之下几个商队的伙计在聊着天,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 “二小子,听说没有,斜谷城好像有热闹看喽。”
“什么热闹?”
“前不久好像在斜谷城后山脉哪里挖出来一块儿矿脉,几个世家老爷都坐不住喽,争相恐后的想要霸占那块儿矿脉。”
“那些世家老爷不都这样吗?按照我牛二的说法,就是有钱没地方烧的,天天都得吃他个燕窝熊掌的,有什么热闹看?”
“哎?你没发现这一路上人这么多了吗?那矿脉现在都不知道归谁,这几个世家好像要约个架,决定归谁......据说那杨家的大少爷死的莫名其妙的,估计这些人除了去看热闹,就是想要去挖矿吧。”
“......” 李子君微微抬了一下头,眸子略有一分变换。 随即便是,眨着眼睛,出言问向其中一个伙计: “喂,那边的小伙计,你能说说那个杨家少爷吗?就是你说的死的那个......” “......” 叫水生的伙计抬头便是望见了李子君弯弯的眸子,只觉得心脏骤停,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哪里见过如这般像仙女的女子,赶忙是低下头,怕自己污了她的眼睛,脸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 “那个啥......那个......” “那个杨家少爷好像是叫杨二宝,据说还是能修炼成仙人的天才呢。”
“然后前些日子失踪了,再找到时,便已经断了气,死的老惨了,好像还被挖了什么什么东西......” “......” 李子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是冲着那小伙计莞尔一笑: “那谢谢你了,小伙计。”
“......” 那伙计连忙是摇头,一脸不好意思,诚惶诚恐道: “可不敢当......” 不敢去去正眼看她,唯有用余光悄悄地瞄了一下,又连忙低下了头。 这一路上,尽管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好像仙女一般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仅仅只看气质便知道绝对不是寻常家的女子,保不准就是那些大世家的弟子。 据那商队的刘掌柜悄悄说,她的一只钗子怕是都能换下来这一队的货物。 世家的弟子这几年走南闯北,也见识了不少,无论是啥样的性格,见到自己等人无一不是鼻孔朝天,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哪怕有和颜悦色的,可是眸子深处的厌恶轻视还是少不了的。 可是唯独这个女子,他能感觉到面前的这女子对他报以的微笑,没有半点弄虚作假,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模样。 身边的一众小伙计见到这一幕,皆是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走上前同水生勾肩搭背: “水生,你脸怎么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怎么不吹牛了?哈哈哈。”
“瞧你那点胆子吧。”
水生涨红了脖子,反驳道: “我才没有......” 李子君回过了眸子,身子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不知为何,结合这简短的一段对话,一个本能的念头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煞修。”
“是鬼煞。”
“斜谷城不安全了?也不知道朵儿她们到了哪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诸多念头压在心中,不去想,也不敢去想。 但愿,这一切不是因为自己而带来的吧。 ...... 苏北背负着剑匣,同南姬一路飞行。 出了乌城,周遭的一片地域既不属于东风古国也不属于南风古国。 苏北已经脱掉了那一身标识性很强的绣海棠白衫,换上了干净的素净衣衫,头上戴着斗笠,一头黑发隐藏其中。 这一身打扮要是寻常人,或许会被当成江湖游侠儿,但穿在苏北的身上,却有几分超脱出尘的意味,少了几分世俗多了几分仙气。 想来这便是‘气质’吧。 一路上两人走走停停,因为也不清楚十分准确的路,只能大约的朝南风古国的方向飞,若是能遇见什么值得苏北诗性大发的景色山川,还要背负双手一副深沉的模样。 ——给了自己几个月前未曾收徒时的洒脱。 揽着南姬,即便是在枯燥也不觉得无聊,苏北拥抱着她的腰肢,因为至阴的寒气在她体内所留存的越来越少,又加上长此以往地修炼,她的气色越发地熟婉了起来。 那一丝因为至阴之体所带给的冰冷逐渐地弱了许多,当然或许只是在苏北的身边方才带给了她的这种改变。 同苏北在一起的日子,远离了永运批不完的奏章,似乎她的本心逐渐地暴露,也不用同东皇那般隐藏,时至今日她便只是属于他的南姬,偶尔慵懒地躺在苏北的怀中,乖巧地像一只猫。 轻轻地抚摸着她,南姬蹙了一下眉儿,白了苏北一眼,动了动了身子: “怎么总是不够?”
拥着这绝世倾城的女子,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贴在她的耳畔坏笑道: “姬宝儿是在想什么?”
“为夫有说过吗?”
姬南珏地脸色瞬间变换了一下,一脚将他踢开,望着不远处起伏的山峦。 长此以往的飞行,让苏北有些疲惫,当然或许疲惫的罪魁祸首并不是飞行...... 夜色逐渐地降临,黄昏时分。 两人从天上落了下来,而后望着一块儿石碑,上面雕刻着几个大字,虽然已经被风雨所侵蚀,看不真切,但还是依稀可以认得出: “斜谷城据此三百里。”
苏北挑了一下眉头,看着身旁的姬南珏: “斜谷城,是南风古国的城池吗?”
姬南珏噗哧笑了一下,玉手点在苏北的脑袋上: “你问我?”
苏北神色一本正经,一脸深情地看着姬南珏道: “是啊,因为为夫心中的姬宝儿简直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倘若是之前听到他的这一番话语,姬南珏或许会心中有所触动,但已至此,对他偶尔出口的各种土味情话早已经免疫了,也不知道他的眸子是怎么做到这般深情的。 “斜谷城是渡过沧江之后的第一座城池,看来我们的方向稍微偏了一点。”
“要变一下方向吗?”
苏北走上前扣了一下石碑上的风化泥土,笑道: “都已经来到这儿了,干嘛变换方向?”
“修仙讲究一个缘吗,从斜谷城走也不远......” “......” 或许是因为多山脉的缘故,方才取得斜谷城这个名字,高的低的随处见得,苏北不禁感叹道: “霁天下,满目尽是奇峰。”
山路偏僻,荒无人烟的样子,看样子经过的人便是极少,偶尔能见到几个砍柴的樵夫。 一路上,苏北同南姬说了不少心里话,两人早已经是必然不可分的关系。 这一路上走着,不知不觉中,往前走了几十里,见得官道上出现越来越多的人,来来往往。 好像周围的人逐渐地多了起来,苏北的眸子闪烁着莫名其妙的意味。 转过头,看了一眼南姬,见她也是同样的看向自己,两人相互对视一笑。 “此地这么偏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难道民生如此安居吗?”
苏北挑着眉头,笑着: “难得能找点乐子......” 一处小山坡的背风处有篝火闪烁,篝火旁边围坐十几名神情阴鸷的高壮大汉。 十几匹马被拴在不远处,却没有半点货物。 看样子,这便是依靠劫掠为生的草寇。 不远处,有几人一路小跑而来,对着为首的那名壮汉悄悄附耳,那大汉听到此消息顿时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肥羊入口了吗? “你的消息可属实?”
“......” 大汉拿起腰间的马刀,猛灌一口酒水狠狠的吐在刀面上,顿时有刀光肆意。 “的确属实,那两人从那边过来的,年龄看着都不大,最多也就二十多岁,衣着气质皆为上上等!”
“特别是那女人,我老八敢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咱大哥上次抢来的女人跟她可没法比!”
“......” 叫老八的男人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大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在这么偏僻的道路上,衣着考究,料子上等?是心中有底气,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女人真有那么美?”
“......” 老八的话音刚一落下,早已有大汉坐不住了,猛地起身看向老八! 在篝火旁的众汉无一不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依靠劫道勒索为生,等了一天终于好像是有大货上钩,早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也不等为首的大汉出言开口,便是猛地拉动了那根绳索。 为首的大汉叹了一口气,也罢! 干这等营生,还瞻前顾后的算什么? “兄弟们,这一票保不准是个大家伙啊......” 就在苏北研究着今晚应该怎么在南姬身上展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时,突然便是听到了一声轰隆的响声。 下一刻,便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崖之上滚落,挡在了两人身前的道路。 紧接着便是有数十道身影,从天而降,一个个虎背熊腰,有的竟然还有修为,虽然不过练气,但为首的大汉还是一个筑基。 “啊呀呀呀——” “此树是我摘,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 出现在两人对面的一众草寇很显然正在本着自己的职业操守,熟练的念着台词。 然而在看到姬南珏的那一瞬间,眼睛不由得直了,一个个皆是屏住呼吸,竟是忘记了说接下来的话语。 终于,那个到疤脸,上前一步,举着刀: “小子,你把......把女人交出来!”
“......” 苏北扑哧一笑,紧紧地搂着南姬地腰,而后鼻尖轻轻地放在她的脸颊侧,一脸委屈害怕道: “怎么办姬宝儿,为夫好害怕。”
“保护为夫......” 姬南珏眸子瞥了一眼苏北,玉指紧紧地捏了苏北的腰,苏北顿时眉头一跳: “嘶——” “你还掐啊......” 姬南珏嘴角带着笑意,随后淡漠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一众草寇,道: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