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看全场已经进入自己营造出来的情绪节奏，语速稍稍加快。“万幸我在走进那个卡拉OK之前，我抬头看过一眼二楼，紧急时刻我想起来二楼门头后就是窗户位置，只是老板为了让室内灯光更绚丽，把窗户都封死了。想到这儿，我立刻凭着记忆去找到窗户的位置，我用东西砸，用手扒，用凳子腿撬，终于让我确定了唯一生路，从而掏出了可以让人匍匐通过的洞口，此时火苗已经窜进了房间，漆黑的浓烟滚滚，我吓坏了，砸碎玻璃就想逃出去，但下一刻我又停住了脚步。”

陈卓又来了个战术停顿，观众们都紧张的攥着拳头，好像他们都在火灾之中，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陈卓会在这个时候停住脚步。“我想起来，我们中间还有女同学，她们个子小、力量小，如果放任争抢的话，她们一定抢不过男同学，一旦发生混乱，我们谁也逃不掉，我立刻大吼一声‘让女生先走！’……当最后一名女生出去，烈火卷着浓烟而来，我顾不上其他，扑向了洞口……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我是救人，但也是自救。我不认为我有多么高尚，我和你们大家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非要说不同，可能就是，我今年，十九岁。”

陈卓的描绘太有画面感和煽动性，整个救人的过程讲完，现场落针可闻，片刻后严为民带头起立鼓掌，全场观众紧随其后，掌声如潮。陈卓鞠躬下台，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衰，持续了很久。大会最后的环节是所有被表彰者一起上台，严为民亲自给他们颁发奖状，然后他再总结性发言，大会便圆满结束。严为民在后台亲自送走每一位先进个人，等只剩下陈卓和方国平的时，他眼中满是激赏，“如果不是我亲自临阵抓壮丁，我还真不相信你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你讲的非常好，非常生动，易懂却又不失深刻。如果每一个先进个人都像你一样说人话、说真话，我想这样的大会再也不会让人昏昏欲睡。你的演讲我要让全安京市的领导干部都好好看一看，让他们好好学学什么叫讲人话！”

“您太过奖了，我只是表达真实的自己而已，我其实挺忐忑的，不会拔高和升华主题，生怕不符合大会调子，给您老人家脸上抹黑，”陈卓谦逊的样子，让边上的方国平非常不适应，如果不是严为民在，他非要翻一个大大白眼不可。尽管如此，他脸上还是一阵抽搐，这小子也太不要脸了，这番话分明是把他自己和严为民捆绑在了一起，可转念他又极为佩服，这种手腕，也是登峰造极，而且不是谁都能用，这气口恰到好处。严为民哈哈一笑，“你给我大大的长脸了！谢谢你啊。”

“有您这句话做底，我都不饿了，”陈卓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坑。“还没吃饭？”

老头儿果然上路子。“这不刚从火车站接了方老哥，打算带他参观我的母校，然后再吃饭，您的电话就到了。没关系，我们回去吃点儿方便面，一样的。您是为人民做事的，您的事都是大事，您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了，”陈卓乖巧又懂事的模样，让人听着就心疼。这回连严为民的秘书刘长野都惊为天人了，这小兄弟简直是个官场奇才啊！如果可以，方国平现在真的很想照照镜子，他怕自己牙缝里的韭菜出卖了厚脸皮的陈卓同学。“这怎么行？你帮市政府救场，要是还让你饿着肚子回去，这不是打我严为民的脸吗？”

严为民看看手表，不由分说的抓住陈卓的手腕，“走，到我家去。让你李奶奶给你开小灶，我也顺便蹭上一顿。”

“不好吧，”陈卓的脸上满是不安。严为民虎着脸，“有什不好！走！”

就这样，陈卓和方国平被严为民拉着，出现在他政府大院的家。严为民的老伴儿叫李兰芳，陈卓见到这位老妇人才明白什么叫“岁月从不败美人”，老太太的气质太好了，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绝世大美人。陈卓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严为民在李兰芳面前就跟小猫一样，笑容里除了宠溺还是宠溺，说话都比平时柔和了十分。严为民好一顿介绍陈卓，口若悬河的把他说成天上有地上无。“行了！”

李兰芳白了老伴儿一眼，“我听明白了，你是借着小英雄的由头，想蹭饭吧？”

严为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面子上的过不去，笑嘻嘻的道：“老伴儿啊，我都快一个月没尝过你的手艺了，就是多一双筷子嘛！”

李兰芳站起身，“等着！”

语气虽然霸道，但行动不骗人。“好嘞！”

李兰芳奔了厨房，严为民解释道：“我这老伴儿是曾经宫廷御厨的嫡传，我每次想尝尝她手艺都得求爷爷告奶奶的好几天。往常都是小阿姨做饭，今天给小阿姨放假回家过十一，还是托了陈卓的福，我才有这口福。”

“感情您不是怕我饿，您是自己馋啊？”

陈卓笑道。“一样的一样的，哈哈，”严为民此刻哪里像个部长级大员，分明就是个馋嘴的小老头儿。陈卓并没有在客厅落座，而是对严为民和方国平道：“你们都是国家公仆，你们聊吧，我去给李奶奶打下手，”说完就走，根本不给严为民挽留他的机会。严为民确实想叫住陈卓，可他更好奇陈卓的话，看向方国平，“你是公务员？”

方国平和严为民始终没有过任何交流，在大会堂的时候，他们都被陈卓的演讲吸引，那个场合也不适合说什么，严为民只以为方国平是陈卓的家人。现在被陈卓这么一说，他才打量起身边这个稳重的青年。方国平点点头，“我在龙江省哈冰市政府工作，现在是副市长的秘书，我叫方国平。”

“陈卓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