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为民这种走过各种艰难岁月的老干部或许顽固一些，但他们看到的大局是年轻人看不到的，也正因如此，严为民反倒更容易听明白陈卓在说什么。陈卓的话不可谓不振聋发聩，严为民不得不认真地咀嚼半晌，“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这需要经过时间的考验，放开是大势所趋，但怎么放却是学问，我会认真思考你的话。”

“其实商业和体制不是你退我进的敌对关系，而是互相成就的亲密战友，商业想走得顺就必须要有好的大环境，这是只有体制能给的甜点，而体制想要贯彻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就必须给为商业保驾护航。别的我不敢在您面前乱说，但赚钱这一块，您放心，华夏必将成为全世界都必须重视的印钞机！”

“那以你看来，未来我们的商业要往什么方向走？体制的底线又在哪里？”

严为民竟然有些请教的意味。陈卓苦笑，“您老别逗我玩了，我就是看你跟我闹着玩，小孩子嘴没把门儿的，跟您逗逗闷子，您还真问我国家大事啊，这不等于问道于盲吗？”

“别胡扯，你盲？哪个瞎子像你这么能说？”

严为民没好气的道。陈卓想了想道：“国家坚持大而全的策略，保证完整的工业体系，坚持自给自足的耕地红线，为制造业大开绿灯，给科技行业更多的政策鼓励。经商就简单了，张开怀抱拥抱互联网，各行各业都努力融入网络，成为互联网的一部分，”临了他一拍脑门，补充道，“除了航母咱们要加快步伐外，光刻机必须列为跟发展航母同级别的项目，像当初搞原子弹一样地死磕出来！”

“光刻机？”

严为民皱起眉头，狐疑地看向陈卓。陈卓以为严为民是不知道光刻机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您可能没有听说过，但却不能不知道，这东西很可能成为掐着我们脖子的最后的一道枷锁，不谋远虑，早晚会被近忧扇耳光。”

“我知道光刻机是什么，”严为民注视陈卓的双眼，“我只是觉得很奇妙，因为前几天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啊？”

陈卓浑身的汗毛层层的立起来，他妈的重生不止自己？组团了？严为民道：“那人叫张汝京，就是你和曦月一起出去玩的那天，我带进书房谈话的那个人。”

张汝京，陈卓的记忆闸门被这个名字打开，一发不可收拾。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必将被载入史册，也必须被人铭记，因为他以一己之力让华夏的芯片制造跨越了三十年，可以说没有张汝京就没有华夏芯片二十年后的规模。那个时候的华夏正被那个老牌流氓掐脖子，那手上赫然写着“芯片”！张汝京的生平简单而传奇，前半生学习和建厂，中间来到华夏创办中芯国际，晚年被老上司张忠谋摆了一道，不但被迫辞职，还导致华夏刚刚见到曙光的芯片制造业堕入黑暗。陈卓知道的不算详细，但大概他还是清楚的，华夏并不是没有光刻机，而是技术达不到最顶尖的水准，一直被甩在后面，而芯片业又是一个赢者通吃的行业，技术领先就代表这垄断市场，垄断市场就代表着有用不完的资金可以投入技术迭代，技术飞速迭代就会继续拉大与后来者的距离，让后来者永远也追不上。而张汝京被摆的那一道的时间节点，恰好就是2003年，中芯国际眼看就要攻克45纳米的难关，如果顺利攻克，后面顺利研发的话，实现弯道超车有些难，但实现弯道并行并不是不可能，可以说是非常难受了。陈卓虽然所知不多，但他至少还知道中芯国际是在东江建厂的，时间应该是在2000年，也就是几个月后，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来安京见严为民？“哦？还有这么巧的事儿？这是哪位英雄？”

陈卓当然不可能透露他知道张汝京的生平，装傻道。严为民笑道：“这你倒是说对了，他真的可以被称为英雄，这个人将填补华夏的空白，让我们无“芯”的帽子成为过去，就像当年摘掉贫油的帽子一样。”

“这么厉害，这位张英雄是何方神圣啊？”

经过陈卓这么一问，严为民顺理成章地把张汝京的过往经历讲了一遍，这才让陈卓知晓，原来张大爷这么牛逼，人家不是一时牛逼，而是生而牛逼，一直牛逼到七八十岁。“其实不是他来找我，而是我得知他要来华夏建厂后，想着能不能让他把厂子设立在安京，可等跟他长谈一夜后，我就改变了主意，东江才更适合他，”严为民道。原来如此，老严头儿也不能免俗啊！严为民一看陈卓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有私心，想为了政绩，主动找张汝京？”

“哪能呢！”

陈卓有些尴尬，跟老人精聊天太累了。“我只是觉得华夏不能没有自己的芯片，我希望能在我有生之年为他和他的厂子保驾护航，只有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做到这一点，”严为民道。“然后发现东江才更适合，就放手了，”陈卓说着就吟诵起来，“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结束天长地久，我的离去若让你拥有所有，让真爱带我走，说分手。”

严为民颇为无语地叹了口气，“你确实不适合在体制内，以后好好做你的生意，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啊，只要不违法，也不违背原则，你可以来找我。”

陈卓嘴上插科打诨，心里却波涛汹涌，既然他预知了张汝京会在03年败诉，而这次败诉将成为一个重要节点，那他没有理由不帮一把张老爷子。操你妈的米帝、湾湾仔，既然你们不要碧莲，那就别怪老子作弊了！好在还有三年时间，他可以徐徐图之，到时候他也有点儿身家了，有人挺身而出要给他祭旗，那他现在就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