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苹果也不吃了,两眼放光地问道:“然后呢?怎么就回国了?”
田大同不明白怎么说起自己的过往经历,眼前这个小伙子的兴致一下就高了起来,如果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个中年人,哪怕长的难看一些,他都可能提高警觉,猜测是不是骗子,可陈卓和孙瑞这两人的组合太容易让人产生信任,一个高大帅气,谈吐幽默风趣,一个黑面堂,老实诚恳。没有想太多,田大同就继续道:“主要是父母希望我们尽快完婚,同时我也不想再给米国人打工了,我们国家的半导体事业虽然遍地开花,可跟欧美比起来可以说是纸老虎,看起来盘子铺的很大,其实没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核心东西,只能在很低端的领域有研发能力。我工作的公司从上到下都很瞧不起我们华夏的芯片实力,说我们是芯片荒漠,永远只能赚血汗钱的血汗工厂!我气不过,跟他们大吵了一架后,就辞职回了国。”
“哦——”陈卓拉长音,又啃了一口苹果,“后面你别说了,我猜猜哈,”他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继续道:“回来后发现安京虽然是首都,却没有像样的半导体制造企业,虽然也有一些纯研究性的国家机构,但论资排辈严重,你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海归甚至连进入其中都没有门路,然后听说粤东省有几个后起之秀的城市有不少生产半导体相关产品的公司,就带着妻女杀了过去。”
田大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我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啊,为什么对南北的情况都如此了解?况且你这么年轻,”顿了顿,他一拍脑门,“肯定是你家长辈有走南闯北的能人!”
陈卓也乐得田大同自己就给出解释,笑而不语,算是默认。“那你猜猜,我这次进京又为了什么?”
陈卓三口两口把苹果干掉,把果核丢入垃圾桶,才说道:“我其实还没确定你们是要进京,你这么一说,倒是帮我节省了脑细胞。让我猜的话,无非两个原因,还有大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回安京无非就是看望老人家。至于另一个原因嘛,我刚刚看你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很可能是在南方的工作也不如意,觉得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这次进京不是有了下家,就是有了什么新想法。”
随着陈卓说的话的深入,田大同的眼睛越来越亮,跟妻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位萍水相逢的年轻人是神仙吗?怎么可能对自家的动向了解的这么多!“要不是我现在浓重羞涩,我肯定要怀疑你是不是传说中的江湖大骗,”田大同不可思议地望着陈卓,“你是怎么猜出这么多的?”
“我不说了嘛,年关将至,你又是安京人,回家过年再正常不过,至于后面的猜测嘛,”陈卓目光往床下和行李架上瞄了两眼,“如果只是单纯的回家省亲,你们肯定不会带这么多行李。好家伙,连被子都带着了,这肯定是不打算再回去了。”
田大同竖起大拇指,“小兄弟,你是我见过的人中,观察能力最强的,太厉害了。你要不去做警察,真是人民群众的损失啊!”
“哎呀,就是爱琢磨,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陈卓又问道:“到安京要干哪行?总不至于跳出专业另起炉灶吧?”
田大同眼含憧憬地望向窗外倒退的景色,“朋友拉我去跟他搞BP机,我觉得这是个机会,现在随着BP机的价格持续走低,华夏使用BP机的人数一直在增长,市场潜力巨大!”
我呸!这特么不得亏到姥姥家去?陈卓在心中嘴都撇到后脑勺了,寻呼机这东西在目前看来确实还有市场潜力可挖,毕竟手机才刚刚开始走进华夏的富人阶层,老百姓能用上寻呼机就已经很知足了,可问题是这东西没有两年蹦跶了。听田大同的意思,他们要从头开始做寻呼机,并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厂子等着他去转型,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局面,通透开始做是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元器件的选择、外形的设计、内部组装、熟练工人、品牌建立、广告营销,等等等等,无论哪个方面都足以让人掉光头发,一拍脑门就要从头来过,也只有傻乎乎的理想主义者才会这么干,比如罗永浩。陈卓没记错的话,老罗应该是在今年年底才会给俞敏洪写求职信,明年才会开始他传奇的新东方英语老师生涯,至于后来的牛博网,还有自创教育品牌,再到最疯狂的锤子手机,那都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对于罗永浩,陈卓是打心眼儿里佩服的,无论这个人性格多么跳脱,嘴上多么容易跑火车,但他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他能说出来的,也都做出来了,就凭这一点就把99%的人踩在了脚下,要不是太过理想化,不愿意去迎合大众,而是梗着脖子想要驯化市场,他也不至于背上巨债,最后靠直播带货还债。田大同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在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罗永浩,把未来看的太过美好,而没看见或者选择不去看某些东西。毫不夸张地讲,就算田大同和他的朋友能够把一台属于他们的寻呼机推向市场,那也至少要两到三年的时间,2003年,还有寻呼机的活路吗?在2000年左右,寻呼机已经普及;2005年左右,大学毕业生都已经配备手机;2007年左右,手机普及到高中这个级别;2009年左右,智能手机开始兴起,而且因为三大运营商的绑定式营销,充话费送手机不再是玩笑;等到了2013年,智能手机已经普及。这条清晰的华夏民用移动终端发展脉络,陈卓虽说没办法精确到某个月,但某一年还是能大致确定的,在2003年推出一个新的寻呼机品牌,这特么不是沙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