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微起初还有些紧张,因为她习惯了低着头过活,突然抬起头走在人群中难免局促,可走出去一段后,她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甚至多看一眼都欠奉,人人都忙碌着,或是买或是卖,或者等着做些无本买卖。这样一来,越是深入,余幼微越放松,最后已经开始随意地看商品,还能跟陈卓讨论几句。陈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口罩这个好东西还是他昨晚想到的,为此还大大地自我贬低而来一番,如此简单的办法,怎么之前就一点儿没有想到呢?一下午的时间,这一对璧人逛过花鸟鱼市场,走过干调小店,穿过蔬菜与肉的摊位,尝过小吃摊的滋味,仿佛一对真正的夫妻。陈卓为了追求真实感,不但自己浑身上下只有二十元钱,甚至还把手机放在了车上,更是把余幼微身上的钱也放在了车上,两个人只有这二十块的预算。不得不说陈卓的脑子就是不同凡响,有了金钱上的限制,果然多了许许多多的乐趣,而这些乐趣终将成为两人最珍贵的记忆。两人会为了吃不吃五毛钱的棉花糖而纠结万分,最后还是陈卓拍板吃一个,让余幼微吃棉花糖,他舔签子。两人也会为了一支两块钱玫瑰花争论不休,陈卓想要送给余幼微,余幼微却坚决不要,难得地在陈卓面前坚持了立场,最后还是陈卓妥协。两人还会因为要不要买点儿菜回家孝敬丈母娘和老丈人而各执己见,陈卓觉得多少买点儿,意思一下也好,余幼微却只说了一句话,“小家过好,才能顾得上娘家与婆家。”
两人最有意思的一段争执发生在一个卖汽车坐垫的摊位前,一个坐垫要十五块,而他们此刻身上也只剩下十五块,余幼微坚持要买下来,陈卓却有些舍不得,这要是花出去,后面他们就只能干逛了。余幼微道:“现在不买的话,等下我回去拿了钱再回来买。”
“一个坐垫儿,有必要吗?”
陈卓无奈。余幼微用力点头,“有!你的椅子很硬!”
“硬就硬呗,这有什么的嘛。”
“不要硬,软软的舒服,”余幼微道。陈卓还想坚持,“可我也没有觉得多硬啊。”
“那走吧,等下我回来再买,”余幼微最后还是选择顺从陈卓。陈卓无奈地把钱递给老板,买下了那个坐垫。那老板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津津有味地看陈卓两人争论了半天,最后还给出一个讨喜的结论,“你们肯定能白头偕老,”不但如此,他还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元钱,递给陈卓,“喏,再便宜一块钱,给你媳妇儿买点儿好吃的。”
余幼微喜滋滋地从老板手里接过坐垫,“谢谢。”
“老哥好人!”
陈卓竖起大拇指,临走的时候还顺手拿了一张这老板的名片,准备以后有机会的话,在这人批发点儿坐垫儿,投桃报李。最后往回走的时候,陈卓用那最后的一元钱买了一根糖葫芦,两个人回到车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来。嘴里尽是甜蜜,眼中满是温柔。这一段接地气的农贸市场之旅是陈卓琢磨了很久的跟余幼微离别方式,余幼微是市井中开出的一朵雪莲,她对一切形而上的浪漫都没有什么共鸣,只有这种真正贴近生活本真的行为才能让她真正地放松和愉悦。过去的一下午,两人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对小夫妻,赚钱不易,每一分钱都认真去规划,可以共苦,也可以同甘,甚至还可以为了让对方舒服而委屈自己,这不就是真正的家庭生活吗?余幼微的芳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和慰藉,那近在眼前的离别竟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当车子开进余幼微家所在的小区,余幼微知道分别在即,又沉默了起来。陈卓停下车,拉住余幼微的手,“明天我爸妈就到安京,我在机场跟他们碰面,然后就直飞东越杭城,”他故意把行程提前了一天。“我去送你!”
余幼微脱口而出。陈卓笑道:“你以为我煞费苦心地陪着你逛了一下午的农贸市场是为了什么啊?”
“你不想我送你,”余幼微又嘟起小脸儿。“不是不想你送我,是我也受不了那个场面,你那凄婉的小眼神儿递过来,你说我还走的了吗?”
陈卓郑重其事的道:“但凡没有什么要紧事儿,我都可以不回去,让我爸跟我妈回去转一圈就算了。可这次不一样,我要回去救人,救我小姑的命。”
余幼微震惊地抬起头,“出什么事了吗?”
“说起来很复杂,我小姑是我奶奶捡来的弃婴,可我最近跟她通话,总觉得她的状态不对,话语间总透着厌世不想活的情绪,我非常担心她,想要回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如果可以,我想带她来安京,远离那边,”陈卓用了个春秋笔法,说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余幼微听完成卓的话,竟道歉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这么要紧的事情要做。”
“如果不是亲人的生命,哪里还有什么事情比不让你难过更重要,”陈卓冷不丁地就发大招,十足地不讲武德。这一下狠地直接击中余幼微的小心脏,小丫头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眼中射出万种柔情,“我知道的,我在这边每天都有事情做,也不会太难过的。你一定要把小姑带回来呀,我等你。”
陈卓心中默念“罪过”,尽管救小姑是事实,可他这样做终究还是为了避免王见王,嘴上说的再天花乱坠,他也不可能自己骗自己,歉疚难免。陈卓万分不舍地看着余幼微,余幼微也定定地望着陈卓,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变短,最终吻在一起。良久,唇分。“我送你回家。”
“不要了,你在车上看着我回去吧,不然我怕我忍不住哭出来,你又走不掉了。”
“好吧。”
“那我走了。”
“好……等下,让我再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