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认识的长孙,好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般,把高他大半头的陈卓看了个仔细。陈卓也觉察了老爷子的目光,熟练地掏出一盒华子,递给陈渭生一根。陈渭生似乎没有料到孙子能如此自然地给他递烟,但他只是迟疑了一秒钟就接了过去。孙子给爷爷发烟打圈,这确实可以载入陈家的史册。爷孙俩吞云吐雾了两分钟,谁都没有说话。说来也是有趣,烟这东西在男人之间就是能轻易地拉进彼此距离,哪怕是爷孙,也照拉不误。“爷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想说就说嘛,不要扭捏,畅所欲言!”
陈卓手指夹着烟,一副老江湖的做派。“不要学这副混混模样,陈家走过你爸这一代,立身要正!”
陈渭生说话竟然有种老干部的感觉。陈卓嘿嘿一笑,“我还以为爷爷是社会人,不喜欢这套?那还有!”
他立刻又换了一副面孔,眉头轻皱,眼中淡淡哀愁,轻轻弹了一下烟灰,“爷爷,我陈家从你而下传承三代,我却从未听闻祖上事迹,为何如此?难道我在你们眼中还不能承担起陈家重担?”
陈渭生的脸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好好说话!”
“咳咳,那个,我觉得爷爷挺不简单的,你要有什么故事要讲给我听,尽管说就是,我什么都能承受得住,”陈卓正经不了几秒,“比如咱们家哪里埋着金子,又比如你年轻时候救了哪个隐世豪族当家人的命,拿信物来!”
“你真是我陈家的种?”
“爷爷,不要开这种玩笑,很不好笑。”
“可你长的跟我年轻时一摸一样的,不会有错!”
这次换陈卓脸上肌肉抽搐,看着满脸皱纹,顶多一米六出头的老人家,凝重地问道:“爷爷,咱家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本事是祖传的吗?”
陈渭生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孙子的后脑勺,“臭小子!欠打!”
这一巴掌疼倒是一点不疼,但陈卓震惊的是,他竟然完全看不清陈渭生的动作,要不是后脑勺挨了一下,他甚至都不能确定陈渭生出了手。“爷爷,教我吧,我想打十个!”
陈渭生终于放弃了试探,努力说服自己,亲孙子!亲孙子!亲孙子!自我催眠后,陈渭生终于讲出了,陈卓期待的故事。1930年,陈渭生出生在甘肃大地,长到七岁,小鬼子侵占了东北,陈渭生跟着满腔爱国情怀的老爹陈少臣跑到了东北,加入了抗联。陈少臣师从钟南山,一身武艺堪称盖世,在东北大地上纵横捭阖,手刃二百三十七名鬼子,杨将军牺牲后,陈少臣亲手手刃了四名出卖杨将军的叛徒之一,赵延喜。当年出卖杨将军的叛徒有四人,程斌是杨靖宇的得力助手,成为汉奸后,直接端掉了杨将军的七十个密营,直接导致杨将军走投无路;张秀峰,杨将军视若亲生儿子一般,杨将军曾经说过“你是孤儿,没有爹妈,我也没有儿女,你就和我儿子一样。”
然后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投靠了小鬼子,出卖了杨将军;赵延喜,杨将军被围困断粮时曾经求助于他,他劝降杨将军,杨将军铮铮铁骨岂会投降,断然拒绝后便遭到了赵延喜的出卖;张奚若,他是围攻杨建军的助力之一,不但枪杀了杨将军,还应小鬼子要求割掉了杨将军的头颅。这四个人中,陈斌虽然逃脱了制裁,但在一次偶遇中被同是汉奸的人举报,双双被枪决,算是罪有应得;张秀峰因为种种历史原因并没有受到惩罚,反倒活到了六十多岁;张奚若更是幸运,他只是蹲了两年牢,接受记者采访时竟然还否认了出卖杨将军,虽然罪足致死,但仍然活到了寿终正寝。张秀峰,被枪毙在杨将军的坟墓前,这过程,作为东北人的陈卓是多少知道一点的,但他不知道过程,恰好陈渭生补齐了这一部分。陈少臣作为杨将军的属下,非常敬佩杨将军的为人和做事风格,对杨将军极为尊重,在杨将军遇害后,他誓死要替杨将军报仇,几经周折找到了张秀峰,将其枪毙于杨将军的坟前。陈少臣做了这一切后,恰逢内战爆发,他不愿意对同胞开枪,毅然选择了归隐,一路向南躲到了东越省,做起了山大王,而陈渭生作为山大王的独子,无疑就相当于太子,地位尊崇。陈渭生却没有富二代的秉性,他敦厚、坚韧、有抱负,尽管是贼二代,却始终坚持“劫富济贫”的原则,从来不劫掠穷苦老百姓,只针对为富不仁的富商下手,拿到财物后也不是全部据为己有,而是把大部分都分给吃不上饭的百姓们。土匪就是土匪,华夏建国后,对土匪的惩治力度加大,入狱或者被枪毙的匪头不计其数。陈少臣虽然问心无愧但手上毕竟沾染了血腥,他自己也叫不准他的刀下亡魂有没有无辜的,出于赎罪的角度出发,他告诫儿子陈渭生,不可再做土匪,从此遁入阡陌,不再入世。陈渭生谨遵父亲的教诲,从那以后就成了上洋村的一名猎户,再后来娶了谭荷花,才有了陈家的三代人。陈卓听了这极为传奇的故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问陈渭生,“爷爷,那秘笈还在吗?我这个岁数要学的话,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