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陈广权是否见识过,世上就是存在着这样的人,他们的眼中永远只有自己的利益,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都要靠边站。这种人会在自己犯了错后,把这种错误推之四海,认为全世界的人都会犯一样的错误,自己只是跟芸芸众生一样,并没有什么好苛责的。既然大家都会犯错,那就没有必要拿出来说,不是吗?放到陈广福、陈广禄,乃至陈广喜身上就更加具体了,他们被张家抓住,告诉他们只要出卖小妹柳婳,就可以不受折磨,安然返家,在他们看来,是个人就会选择舍弃柳婳,毕竟那不是亲妹妹,再说嫁给家大业大的张家有什么不好?自己还能得到无数的好处。等到见到陈广权父子俩深入虎穴时,正常有良心的人都会感动于这父子俩把亲情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勇气,但他们不会,他们首先想到是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厄运了,让这父子俩代替自己受苦,岂不美哉?是个人都会这样做吧?那让我来做,有什么不可以呢?既然大家都会这么做,陈卓这小子还拿到台面上来说,真是不懂事的小赤佬!陈广福摆出大哥的姿态,说道:“老三,我和广禄当时想的也是想保全我们陈家的嘛,我们怎么跟张家打对台嘛?小妹嫁过去又不是什么坏事,你们不能说服她,那就换我和广禄去说服她,这有什么不能理解吗?”
“是吗?”
陈卓把话头接过来,“那我现在告诉你,张冠亭必死无疑,等待他的必定是一颗正义的子弹,张冠荣虽然没有参与他哥哥这些年作的恶,但他自己做的恶也不少,就算他有精神病,可以逃脱死刑,但后半生也必定在精神病院里度过,小姑如果真的嫁过去,还有比这更坏的坏事吗?”
陈广福脖子一梗,“我们又不知道这些,张家有钱有势,谁不羡慕?”
“做人果然是有门槛的,”陈卓转向大儿媳和二儿媳,“大娘,二娘,昨晚是你们哭天抢地地让我们去救大伯和二伯,是也不是?”
大儿媳和二儿媳干脆不看陈卓,仿佛问的不是她们。“今天算是真的刷新了我对人类下限的认知,”陈卓说着,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为了这东西他几乎跑遍了中关村,本来他想搞一支录音笔的,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会儿哪有录音笔,能买到这个超小录音机,已经是运气好了,他昨晚就把录音调整到要播放的位置,这会儿直接按下播放键,嘈杂的声音传出来,就是大儿媳和二儿媳昨天下午跪求他们救救老大和老二的话。这下大儿媳和二儿媳绷不住了,大儿媳上来就想抢录音机,陈卓把录音机收回,冷然道:“我一直给你们脸是因为爷爷奶奶都在这里,我不想他们看到自己的孩子互相攻击,但不代表我的忍耐是无限的,你再撒泼,我一样送你进监狱!你信不信?”
要是放在昨晚以前,自然是没有人信的,可现在却正好相反,没有人怀疑陈卓有这个能力。大儿媳这回是真害怕了,缩回手,“我,我去看孩子,”主动跑进了卧室,关上了门。二儿媳知道耍横是不管用了,便反其道而行,哭哭啼啼地说道:“我们这样的妇道人家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怎么办?肯定是请家里人帮忙,这有什么了不得了。”
“没什么了不得,只要你们承认是那你们请求我和我爸,还有爷爷去救大伯和二伯的就行,”陈卓说着把小录音机又掏出来,再掏出一个微型磁带,换上后,又按下播放键。录音机中传出来的正是陈广福和陈广禄恬不知耻地请求张冠亭用陈广权和陈卓替换他们,然后他们去带回柳婳的话语,那语气和声音,像极了电影里的汉奸。录音笔这样的东西,可以说是陈卓必备的工具之一,不是他鸡贼,而是人心太难测。陈广禄多少还有点儿良知,这会儿不好意思再看别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陈广福还是够硬气,“是我们说的,那又怎么样?还是那句话,我们是为了保全陈家!”
陈广权一屁股坐回沙发,脸上再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带着笑容看向妹妹陈元春,“元春,三哥脾气不好,没有忍住,不该乱砸你家的东西,等会儿让小卓赔你们一套。”
“啥玩意儿?”
陈卓瞪大眼睛,“你砸的,为啥让我赔?”
“父债子偿,这话没听过?”
陈广权理直气壮。“行吧,行吧,你是老子,你厉害!”
陈卓知道,老爹这是对陈广福他们彻底死心了,爱的对立面并不是恨,而是无视。恨,代表着还在乎,无视却是彻彻底底地放下。这个人,与他,从此是陌路。谁会要求一个陌生人对自己有什么血脉亲情呢?陈元春赶紧摆手,“三哥,你别这样说,我和百兴都知道你跟小卓心里难受,你要还有气,看到什么你就随便砸,没关系。”
“你把三哥当什么人了?还随便砸,”陈广权不满地说道。胡百兴赶忙解释,“元春不会说话,三哥你别生气啊。”
陈广权无奈,“行了,我不说话了,好像我欺负你们两口子似的。”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陈广福和陈广禄却一脸的阴沉,一直没吭声的陈广喜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他们兄弟三哥是三位一体的,好事儿坏事儿都落不下他。陈渭生道:“我陈家出了你们这样的货色,责任在我,是我没有教好你们,但我和你们的娘把你们养大对你们也是有恩,现在恩过两抵,这父子情分就断了吧。”
谭荷花尽管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可当一切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痛苦不已,闭上眼睛,浊泪两行。陈广福一咬牙,站起身,指着那装铜观音的盒子道:“这就是要分家喽!那好,东西平分,以后不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