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笑川不再多言,一手握枪在胸口,一手抓住陈卓的衣摆,闭上眼睛。陈卓十分嫌弃地说道:“好歹让我上个厕所啊!”
孙笑川睁开眼,“去上,不许关门,我跟着你!”
陈卓走进厕所撒尿,倒也不怯场,反而比比划划地问道:“大不大?”
孙笑川的青筋都要暴走了,“少他妈废话!尿完回去睡觉!”
陈卓收起作案工具,“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
这一晚,陈卓睡得还挺好,虽然谈不上神清气爽,毕竟穿着衣服睡,不容易解乏,但也算是睡了个好觉,不得不说他的适应能力是真的很强。他一回头发现孙笑川不见了,在扭头看厕所,这货正在对着镜子补妆,那背影还真有几分妖娆。陈卓吊儿郎当地走过去,“有没有考虑过真的变性啊,我觉得很有前途。”
“变你个头!”
孙笑川气急败坏。陈卓撇着嘴道:“不想变,那你这么早起来化毛妆啊。”
孙笑川两步走到陈卓面前,指着自己的眼睛道:“这黑眼圈看见了吗?你以为我愿意画吗?”
陈卓愣了一秒,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感情是没睡好啊,为什么呢?我又没给你添麻烦,我可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啊。”
孙笑川还是很警觉的,并没有被陈卓套出话,回去继续化妆,掩盖他的熊猫眼。在孙笑川的坚持下,早饭两人只吃了两个油饼,又灌了两瓶水就继续赶路。陈卓想到后面的路程会艰苦,却没想到能这么艰苦。随着一路往南,平坦的路越来越少,山路越来越多,路也越走越窄,颠簸、尘土、沟坎,颠簸的陈卓差点儿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也就是陈卓买的是正儿八经的四驱吉普车,如果是轿车,半路就趴窝了。最后,车停在了一片秃岭荒山下。孙笑川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道:“下车,后面的路只能靠双腿了。”
“敢情出发的时候准备的大背包,是这会儿用的啊,”陈卓看看车外的贫瘠与荒芜,“这是传说中的西海固吧?”
孙笑川刚拉住车锁的手定住,看向陈卓,“你知道这里?”
“贫瘠甲天下,闽宁情谊长,”陈卓率先下了车,“虽然不是非常了解,但至少听说过,这里是世界上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之一,国家把自然资源几乎没有的村落全部迁走了,加上胡建那边的援助,就有了闽宁村,一个移民城。那按理说,这边不就没有人了吗?”
孙笑川也下了车,打开后备厢,把两个大背包拎出来,自己背上一个,再递给陈卓一个,“你也说了是把自然资源几乎没有的村子迁走了,还有点儿资源的不就留下了吗?”
陈卓接过背包,又看了眼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皱褶,“这有资源?”
“总有人故土难离,”孙笑川还突然感慨起来,“后面的路,我也没有走过,只有地图上大概的指示,做好在野外过夜的准备。”
“不至于吧,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就是再偏远的地方,也不至于人迹罕至吧。”
孙笑川指着前面弯弯曲曲的山路,“不至于人迹罕至,但人迹难至,走吧。”
接下来的八个小时,陈卓和孙笑川成了满身尘土的背包客,几乎没有怎么停歇地持续赶路。路上,两人也不是没有见到当地人,可那些人的目光都有些冷漠和呆滞,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们提起兴趣,衣着更是破旧不堪,很难想象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等走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下,孙笑川一屁股坐在地上,“到了!”
陈卓把沉重的背包放下,拄着双膝喘气,抬头看向那巨石,隐约能看到上面写着三个难看的大字,“富源村”。他不禁苦笑一声,“还真是缺什么吆喝什么,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呢。”
孙笑川没有附和,也没有评价,只是靠在石头上,望向远方,“如果没有出错的话,我就出生在这里。”
“啥意思?你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里?”
陈卓马上就不累了,因为他知道,终于到关键时刻了。孙笑川打开背包,掏出水壶喝了一大口,“喝点儿水,后面还有两公里,到地方再说。”
相对于前面的几十公里,或许是因为人走得多的缘故,这两公里要好走得多。终于,一座大部分是黄土建造的村子出现在陈卓的眼中,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处高地,恰好可以俯瞰整个村子的全貌,虽说看着就穷得很,但至少是有人气儿的地方,让陈卓百感交集,只想下去随便拉个人聊聊天,说什么不重要,感受一下人气儿很重要。这次孙笑川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往村里走,“我是被人拐走的,三四岁的时候吧,还没怎么记事儿,我也记不清了。”
“请说出你的故事,”陈卓兴致勃勃,似乎并不觉得累。孙笑川扭头看了眼陈卓,“你在不停地给我惊喜,让我对你不停地刷新认知,你的体力竟然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会瘫在半路。”
陈卓拍拍胸脯,“我已经坚持跑了半年的晨跑了,每天五到十公里。”
“自律是非常可怕的优点,”孙笑川似乎聊性颇浓,“买我的养父母是南边边境线上生活的人,不孕不育很多年,最后花了三万买了我。后来在我十岁的时候,养母出门采蘑菇,误入了雷区,被炸死了。养父干脆带着我去贩毒,最后因为吞过量的毒包,也死了。本来也活不长,因为岁数太小了,但也算我命不该绝吧,我现在效力的组织正好在四处收拢华裔孤儿,毒区将军接了这活儿,这一次我身价暴跌,只被卖了一万块。”
陈卓这才明白为什么孙笑川对这个国家没有归属感,这样的经历,怎么可能有归属感,这也太他妈的凄惨了点儿。“你是来找亲生父母兴师问罪的?”
“不应该吗?为人父母,连子女都保护不了,死了不可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