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周昊话语里透着对鬼师道深深的忌惮和恐惧，于是更加来了兴趣：“人世间毕竟是阳人主宰的，鬼师道还能以邪压正？别扯虚的了，你就明确告诉我，如果你太微观跟鬼师道对阵，谁能赢？”

周昊看着我，就像看白痴，那目光真是让我讨厌啊。“回答问题啊，翻死鱼眼做啥子？”

周昊说：“鬼师道是一个宗门，咱太微观是天师道下的一个小山头，体量不一样，怎么比得上？”

他要这么说，那我倒是明白了：“那我换一种问法，你们天师道跟鬼师道对阵，谁能赢呢？”

“这个……从来没有对阵过，不好说啊。”

我点了点头：“那我懂了。”

周昊觉得莫名其妙，翻着白眼对我说：“你还真是个懂王啊，你又懂什么了？我自己都没怎么懂，你咋就懂了？”

“我明白，你们天师道根本就不是鬼师道的对手，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这么低调地说什么从来没有对阵过了，如果你们曾经赢过，以你嘚瑟的性子，岂不是吹上天了？”

周昊闷哼了几声，居然无力反驳了，不容易啊，我也赢一回。其实周昊说两大门派从来没有对阵过，这本身就是谎言，如果没有对阵过，为什么天师道的人会对鬼师道这么忌惮呢？肯定是吃了几次亏，不得不低调了。也许我不知道真相，但是我知道周昊的性格，也知道人的本性。看来爷爷的鬼师道真是有够厉害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打上“邪门歪道”的标签。不过，在我看来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是一些虚伪的小人罢了，打不过就给人家贴标签戴帽子，这也是常规的操作。在了解真相之前，我是不会轻易选边站的，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检验，真相不是推断出来的，得靠自己去寻找。新的煲仔饭送到了，我却早已没了胃口，于是周昊毫不犹豫的又吃了两份，而我则去里间睡了。现在我的“止息法”练得还不够纯熟，更没有体会到定境的妙处，对我而言，恢复体力最佳的办法还是找周公寻梦。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9点，我感觉精神抖擞，能刷两套高考数学模拟题，那一刻，我深刻认识到，这世上，没什么比睡觉睡到自然醒更幸福的了。周昊只给我准备了几只白面馒头，里面是没馅的。我有点奇怪：“咋的？晚上这么素？”

“看来你根本不懂得管理身材，晚上不能吃荤，否则容易长胖。”

我看了看他的啤酒肚，又摸了摸自己的四块腹肌，揶揄道：“我是不懂得管理身材，我这八块腹肌都是吃出来的。”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装逼，再过一阵子肯定挺不住，会去夜宵摊采购几十肉串回来，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没再开荤。熬到十一点，我追问他为什么这么能熬，他才说：“我有预感，今天要开张做生意，阴人的生意，自然要避荤腥以示尊敬。”

他要么不认真，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有点欠揍的。不过我也是很意外，觉得这小子还有很多事没告诉我，比如我上午卖的纸钱香烛，居然在他的眼里都不算生意。到底会有什么鬼会上门呢？跟鬼又是怎么做生意的？我抱着极大的好奇，一言不发的静候着。开店之后，周昊都会在纸马店的门口，插一杆杏黄旗，上面用黑色的丝线绣了一朵奇怪的花。我曾经开过玩笑，说他开店打白旗，难怪没生意。他说我是色盲，这是杏黄色的，不是白色的。叫我不懂就不要瞎逼逼，因为那是他太微观的令旗，可不是谁都能挂出去的。此时，我坐在柜台里，就看到那令旗突然颤动了一下。是那种像活物一样的颤动，而不是被风扬起的飘动。我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目光向外寻找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嘤嘤的哭声。我最怕听到女孩的哭声了，因为那会勾起我的火气，没事哭什么？你笑，我更加愿意帮助你！不是有那句话，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差？不过这哭声让人毛骨悚然，我被雾锁在村里的时候，也曾听到这样的哭声，这种哭声是属于鬼魂的。鬼哭让人灵魂震颤，非常难以抵挡。这一次，周昊不等我动，居然主动走来了出去。他冲着门左边说：“小姑娘，有什么难处，可以进店叙叙，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可是我看着那女鬼是蹲在店门的右边，这小子显然是没有开阴阳眼的，就循着声音瞎招呼。我说：“人不是小姑娘，是个阿姨。”

没错，门外蹲着一个40多岁的阿姨，她所蹲的位置，就是上次那女孩坠落的位置，丝毫不差。周昊瞪了我一眼：“瞎就不要乱说话，什么眼神，那是阿姨吗？”

说着，他煞有介事地说：“姐姐，有什么事，还请进屋详谈，你在我店门口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周某人欺负你了呢。”

“噗嗤。”

我忍不住笑了。周昊老鼠眼恶狠狠地瞪着我：“笑什么？有啥好笑的？姐姐在哭，你却笑，你这人有没有同情心？”

我叹息，只能好心地提醒他：“姐姐在你的左边，不在右边，你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实在太逗了，请原谅我没有忍住自己的笑，下次我一定提前做好准备。”

周昊闻言也不脸红，转过身来转向右边，再次请那女鬼进屋。那女鬼可能被他殷切的态度打动了，说：“大兄弟，能请你帮个忙吗？”

“帮忙？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这个人最喜欢帮忙了，但是我们得进来说。”

说着，周昊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鬼进家是一个非常大的忌讳，一般来说普通人的家都有宅神家仙守护，如果不是主人邀请的话，鬼祟是进不来的。但从周昊的作派来看，他的生意，必须得进屋才能谈。而且这纸马店，肯定也不简单，否则的话，那女鬼怎么会一直在外哭泣，迟迟不肯进来。进屋之后，我看得更清楚了，这位阿姨满脸病容，面黄肌瘦，应该是病死的。看长相的话，此人颧骨高耸，大饼脸配一个大脑门，头重脚轻，颜值堪忧。女鬼进了店门之后，周昊马上就定了她的位，眼睛不再看着虚空说话了，说明店里有特别的装置，可以让女鬼显形。打量着女鬼，周昊转身从店里点燃了一支香烛。闻着香味，那女鬼顿时流露出迷醉的神色来。而周昊，则开始变得懈怠了。“阿姨，这香是我免费送你的，看你哭了这么久，怪可怜的。用完香就离开吧，不要再在外店门口哭了，做鬼要知道进退，这里是谁都地盘，你心里应该有数的吧。”

听他这么说，我意外之极，真没想到这家伙前恭后倨，翻脸比翻书还快，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了？难道说开张的生意都不要做了吗？我立马插嘴说：“阿姨，别听他的，你到底有什么难处，不妨先说出来听听，如果能够帮你的，咱自当尽力。”

周昊翻了翻白眼：“帮个屁啊，你看她这张穷酸的鬼脸，能出得起钱吗？你要接这生意，绝对是个赔钱的买卖。”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言不讳。可是比起挣钱，我更好奇，谁让我没见过世面呢，所以我坚持道：“阿姨，你尽管说说看。”

女鬼说，她叫肖海霞，昨天跳楼身亡的是她的女儿，叫唐霜霜。肖海霞就很爱自己的女儿，可惜她自己身体不好，一年前，因为胃癌去世了。因为牵挂女儿，一直逗留人间，不愿意去投胎。可未曾想，她的女儿居然跳楼自尽了，意外的是，她想来接女儿的鬼魂，却一直都没看到。所以她在女儿坠亡的地方哭泣，寻找自己的女儿。听到这里，周昊也好奇了：“你女儿坠亡之后，居然没去阴间报到？”

“回天师，确实如此，霜霜太可怜了，求您帮我找找她吧。”

周昊想了想，说：“我可以做一场招魂道场，中间需要一些用度，你能出得起钱吗？”

“需要多少钱？”

“阳间的钱，一万块，阴间的话，一千块。”

我听了这个兑换率，感觉自己琢磨的有点对，这冥币居然是真的很值钱的。而且，以周昊他们的能耐，也可以轻松兑换到的。“天师，我身上只有两百，剩下的，我可以托梦给我老公，让他付给你们，可以吗？”

我听了，稍稍有些不落忍，这女鬼混得也太差了，于是我插嘴说：“阿姨，你就别给了，让你老公一并交了一万块吧。”

肖海霞却期期艾艾地说：“我老公他也不容易，就这样吧，这里是200，算是定金。”

我看她掏出了两百块，也就是两张冥钞，乌黑发亮的颜色，却又辐射着一团迷蒙的光芒，看起来挺神异的。上面看着有城隍阴帝的头像，应该很权威，并非是阳间烧的纸钱那么简陋。周昊接了过来，直接丢进了抽屉里。我打开抽屉摸了摸，真心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实物，而非纯能量。耳边，周昊在叮嘱那：“招魂之后，我也不确定你女儿会不会过来，如果不来，钱是不退的。”

这家伙，真的是一个万恶旧社会的嘴脸啊。肖海霞虽然脸上很担忧，却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周昊松了一口气，然后吩咐肖海霞说：“你去家里，弄一张你女儿的近照，还有就是你女儿的头发或者穿过的衣物，速去速回！”

待肖海霞去了，我问周昊：“你有几分把握？”

周昊沉吟道：“几乎没有把握，像唐霜霜这样才死就失去踪迹的，万中难找其一，除非是她刚死就被接引使者带走，那需要莫大的功德才行，唐霜霜是坠楼而死，自尽本身就是一大罪过，又怎么可能有莫大的功德？”

“所以，她是什么情况呢？”

“她极有可能是化为厉鬼，比其母亲厉害得多了，所以，只要她不想见肖海霞，肖海霞就没有机会见她。”

我担心地问：“那这么厉害的厉鬼，你能招来不？”

周昊苦笑：“你这是对我的招魂技术有怀疑？”

“不怀疑，能招来就好。”

他是负责技术的，我自然不能怀疑。他却说：“好个屁，请佛容易送佛难，我就担心厉鬼招来了，咱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你的职业不是抓鬼的吗？”

“抓鬼那可是大动作，技术含量大，出场费也很高的，可不是招魂能比的，这肖海霞才出了这么点钱，我们得血亏啊。”

我看着周昊，难以置信地说：“真没想到，你是个非典型性奸商啊，你们天师道，除魔卫道不是本分吗？哪那么多的算计？”

“你这是圣母婊，算计才是天道，动辄就无私奉献，那不是鼓励蠹虫和躺平吗？你晓得个逑！”

次奥，我居然再次被他怼得无力反驳了。肖海霞下来了，拿来了唐霜霜的两张相片，还有从梳子上摘下的一缕头发。她期期艾艾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拿哪张相片，就都拿下来了。”

不晓得该拿哪张相片？这话说得真是够蹊跷的，我就过去将那两张相片接了过来。一看之后确实古怪，相片上的两人年纪差不多，可完全是两个人啊。我吃惊地问：“这两张相片都是唐霜霜的？”

肖海霞有点窘迫地点了点头：“我女儿可能做了点微整容，所以，看起来就差距有点大了，天师，我两张相片都带来了，你用哪一张呢？”

周昊一直挠头，这确实是个难题，这两张相片，一张是假唐霜霜，一张是真唐霜霜，可问题是，唐霜霜自己会认同哪一张呢？我笑着说；“女孩自然希望自己漂亮点，她现在默认的，肯定是整形后的自己。”

周昊点头：“行，那就用这张吧，这叫假作真时真亦假！”

说完之后，周昊在门口开始布置招魂道场。这小子，技术还是可以的，手持锉刀，很快就雕刻出一个木头头像来，跟相片中的唐霜霜十分神似。接着，她将那几缕头发塞进人头像的底座里，这头像是柳木材质，而柳木是上乘纳魂材料。他要布置一个招魂阵，而这个人头像就是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