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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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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容几乎对每一个人都提了相对应的意见,一般的话剧,他只大概有些印象,但对于《推销员之死》这种世界级的经典戏剧,每一个人物的每一句台词,他几乎都记得。

之所以是“几乎”,是有一个人他批评,袁雨。

她的词太少了。

“徐老师,您的意思是,如果在没有其他任务的情况下,演员要尽可能的把眼睛交给观众?”

袁雨等徐容说完了,脆声问道。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用眼睛和观众交流”只是他举的一个例子,而非就事论事谈论看观众不看观众的问题。

而且这件事从根本上,就不是眼睛往哪看的问题,更不是一定非要去看观众,而是要表达一种创作理念。

袁雨的理解能力、理论功底、天赋都是顶尖的,如果她都这么理解,其他人怎么想?

他沉吟了几秒钟,道:“这样,你朗诵一段台词,尽可能的长一点的。”

“好。”

袁雨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好!二十块!二十块钱。我要宰了你呀!我为着你...”

“啪啪啪。”

正在此时,徐容突然抬起了手,用力地鼓起了掌,他望着袁雨,道:“继续,像正常演出时一样。”

袁雨差点给他整不会了,犹豫了好几秒,直到感觉再不说就要“冷场”,才继续朗诵道:“我为着你这点公债,我连家都忘了。”

等袁雨再次开始朗诵,徐容缓缓停下了鼓掌的双手,道:“可以了。”

“感受到了吗?”

袁雨望着发问的徐容,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刚才就像被人架着,十分别扭。

徐容笑着,道:“那再来一次,你就当是正常的演出,但是停顿之后什么时候开始看我的手势。”

而后,他转过脑袋,对旁边的冯远正道:“冯队,这次你来鼓掌,就是自然状态下的鼓掌,不要刻意。”

冯远正隐约猜到了点徐容要表达的意思。

“我为着你这点公债,我连家都忘了,孩子的病我都没理,我花费...”

“啪啪啪。”

冯远正的掌声适时地响起。

徐容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在某一刻,冯远正仍然在鼓掌的同时,他抬起了手,示意袁雨继续朗诵。

“现在你赚了钱,忽然地不要我了!”

徐容望着念着念着没了声音的袁雨,笑着道:“这次感受到了吗?”

袁雨张大了嘴巴,无声地点着头,直到这一刻,她终于窥见了点徐容那被业界称为“三十年一见”的可怕天赋。

“嗯?”

小张同学把插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抽了出来。

“啊?”

宋佚停下了抠手指的动作。

然后俩人对视了一眼,无声地吸了口气,望着激动的面红耳赤的袁雨,简直如同上学时期待老师不要点自己回答问题一般如坐针毡。

袁雨感受到什么?

怎么感受到的?

他会不会问自己?

徐容压根没注意到已经形成了应激反应的二人,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个“人”字形状,解释道:“正常情况下,鼓掌的节奏大概是这样一个曲线,所以面对打断表演的掌声,我们应该从什么时候再次切入呢?”

“就是‘人’字开始下落的那个点,这样,间隔既不会太长,又给了观众想象的空间,所以,‘共同创造’仍然是手段,它的终极目的仍然是控制,通过台词、肢体、眼神等一切手段,引导观众去想象,同时也是通过这些手段,将她们从想象中拉回现实,让他们看完这台戏觉得仍有许多未尽之意,进而赋予表演最大的魅力。”

袁雨拼命地点着头,眼中丝毫不掩饰对徐容的崇拜,刚才在徐容的引导之下,她领略了一番顶级节奏天赋加成之下的表演状态,哪怕是骤然出现的掌声,也能变成她表演的组成部分。

只不过还没等她的崇拜曲线开始滑落,徐容却突然调转了口风,问道:“小袁,你生活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啊?”

袁雨耳根乍然蔓延染一抹红霞,“您,您怎么这么问?”

徐容隐约明白了原因,而且这个原因,袁雨自己也非常清楚,他毫不客气地道:“如果生活上有困难,你要提出来,咱们是一个大家庭,能帮你解决的,家里一定想方设法帮你解决。”

“可是你的表现让我非常失望,比之前他们所犯的错加在一起都要失望。”

“你的天赋非常高,可是这段《日出》朗诵的没半点长进,而且基本功都在退步,我不知道过去的一年你到底在干什么?”

“整整一年啊,小袁,袁雨,你的人生有多少这么黄金的一年?”

徐容本想就此打住,但他又实在忍不住,袁雨天赋实在太好了,他真的不忍心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就这么白白浪费:“如果,我是说如果因为感情问题,这本来是你的私人问题,我无权干涉,但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变得更好,甚至对方阻碍你变得更加优秀,我建议你赶快、立刻、马上和他切割。”

“抱歉,我的话有点重了。”

徐容望着低着头、咬着嘴唇的袁雨,没说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说辞,袁雨如果按照他规划的路线成长下去,三年内必将成为中国影视行业的最耀眼的花旦之一。

她缺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他已经给她准备好。

他见过太多太多因“舍不得过去的感情”、“他对我真的很好”,而把原本如同彩虹一般的人生搞的一地鸡毛的人,作为老板、领导、前辈,他有规劝的义务。

但各自的人生毕竟是各自的选择,越俎代庖只会招致绵延一生的怨恨,而对于各自选择的或好或坏的结果,也只能各自承受。

这么一对比,他突然又觉得宋佚顺眼多了,笨虽说笨了点,但是听话。

徐容眼瞅着整个剧组一声不吭,站起了身,道:“不要灰心,整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你们接着排吧,等这个戏排出来,我相信必然能够今年最出彩的戏之一。”

“咣。”

随着徐容和冯远正的离去,剧场的大门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

“人又不是面团,一下提出来那么多问题,怎么改?”

“就是,说的我都不会演了,从头到尾都没一句话好话,还什么‘因为你们都是艺术家,出了咱们的院门,是要被同行称作老师的’,骂人就骂人,还非要在骂人之前说一句‘我都是为你好’,不纯纯恶心人嘛!”

徐容和冯远正前脚刚离开,后脚剧场内突然一唱一和地响起了两句阴阳怪气。

李六一眉头微皱,徐容虽然没在,可是张晓斐、宋佚和袁雨都跟他关系匪浅,当着仨人的面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吗?

只不过当他确认了声音的来源,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阴阳怪气的不是别人。

阴阳的是张晓斐,怪气的是宋佚。

可是乍然,他突然意识到,绝不能因为张晓斐、宋佚与徐容关系亲近,就放任她们对徐容的质疑。

他想起了前几天的艺委会上,蓝田野老爷子讲的一件旧事。

1995年金秋,赵起扬预感自身时日无多,于是决定写一篇纪念焦菊隐的文章,在和他人聊起焦菊隐的过程中,曾多次感叹:“我们过去对于焦先生关心太不够了,对于焦先生的学术价值和对戏剧的贡献估计得太不足了。”

焦菊隐是人艺的灵魂人物之一,但实质上自63年左右,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其著作也在动荡之年被损毁殆尽。

蓝田野老师讲赵起扬对焦菊隐的评价,并非为了单纯的缅怀,而是鉴往知来,提醒大家要重视大师的学术成果、重视大师的眼光和评价,而不能仅仅因为对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就把他当成和自身一样的需要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普通人。

大师在的地方才能称为殿堂,没有了大师的殿堂,再富丽堂皇的房子也只是房子。

人艺建院60周年,仍能把持国内文艺团体的龙头地位,原因无他,大师的余泽尚未完全耗尽。

张晓斐和宋佚的抱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没人纠正、阻止,会给其他人一种“她们的抱怨是正确的”的错觉,进而在执行徐容的要求时大打折扣。

批评总是刺耳,无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就像当初排《明朗的天》、《虎符》时,焦菊隐因为对剧组成员要求太过苛刻、批评过于尖锐,导致剧组甚至到了集体罢工的地步。

但事实证明,大师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师,是因为在他们擅长的领域,他们即使做不到总是正确,但也相差不多。

千里之堤,往往毁于蚁穴。

“铃铃铃。”

李六一伸手按响了手边的铃铛,严肃地看向张晓斐以及宋佚,问道:“你们既然有意见,刚才徐院当面为什么不反驳?”

小张同学和宋佚面面相觑,她们就是小小的抱怨一下,李导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李六一从她们的表情当中猜到了她们的想法,道:“我知道大家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我维护徐院,并非因为他是领导,他分管演员队和舞美,也管不到我头上,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徐院亲自指导你们排戏的机会有多难得?”

瞅着宋佚和张晓斐大眼瞪小眼,李六一又意识到,对于她们俩而言,这个机会似乎一点也不难得,于是道:“对你们而言,也许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机会,但是你们知道我们已经接到了国内多少院校发来的对徐院的邀请吗?你们知道有多少人愿意花上百万请徐院去授课吗?”

丁志成看着李六一苦口婆心的模样,接过了话茬:“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尊重我们自己的大师,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尊重他?”

“是啊,当着别人的面,没有缘由的议论自己的老师,是不对的。”

卢芳也以一个前辈的口味叮嘱道。

宋佚完全没想到一句抱怨竟然惹来了这么多人的批评,忙解释道:“我们,我们开玩笑的。”

“以后再也不会了。”

得益于亲妈的教导,小张同学对于道歉的核心要点总是能够把握的十分精准。

而此时,和徐容在走廊当中并肩走着的冯远正道:“徐院,我越想越认为‘共同创造’这一理念十分具有普适性,你要是有时间,不如亲自导一台戏,作为你学术成果的集大成之作。”

徐容笑着跟冯远正对视了一眼,冯远正是个通人。

这个理念,他其实只算半个创造者。

动荡之年开启伊始,焦菊隐作为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应声而倒,后罹患肺癌,而且发现时就已经扩散至全身,医生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并未告诉他实情。

但因焦菊隐过于博学,从病床栏杆上的拉丁文卡片中得知了自己的病情。

当他见到从大西北赶回看望的大女儿,道:“我过去十年写了几百万字,要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一生的著作都写得多,可惜全是交待自己罪行的材料。现在我的日子不长了,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留下来,但还有一些多年做导演的心得体会,一定要把它留给后人,我自信自己还可以再活两年,你要把我说的都记录下来,我要争取把自己多年探索实践的收获,比较系统地整理出来交给后人,我现在是生命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什么顾虑也不会再有了,这可要为难你了,孩子。”

然而,事与愿违,焦菊隐对于化疗反应非常强烈,病情急转直下,当年8月,便悄悄然地、冷冷清清地、有悔有恨有怨地走了,带着那些他想说而没能说出来的话,离开了这个老舍离去时他就想跟着离开的尘世。

其一生大多数对于戏剧的经验、思考、学术成果,也随之埋葬。

最终,焦菊隐也没能把他一生的心得、感悟交给后人,但在被打倒之前,他拟订了两篇论文提纲,其一为《论民族化》,其二就是《论推陈出新》,在《论民族化》当中,就有一句“欣赏者与创造者共同创造”。

尽管因为时代原因,这两篇提纲最终都没能变成实打实的学术成果,但焦菊隐在提纲中写的十一个字,到了徐容如今的高度,已经是足够多的提示。

而《茶馆》的影像资料也充分印证了他的思考方向是正确的。

这也是他选择留在人艺的原因之一。

人艺是一座生活过多位大师的殿堂,尤其是曹禺、老舍和焦菊隐,几乎半生的心血都倾尽于此,所遗留下来的遗产,远非大多数人所了解的那些,在大师的作品、生活的细节、只言片语乃至喜恶当中,都包含着他们对戏剧这一艺术形式的理解。

尽管徐容与诸位大师素未谋面,但他总觉得,将‘共同创造’这一理念完善并融入戏剧,是他的义务与责任,也是一场跨越了四十年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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