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缺云淡风轻的拿起桌上的一块抹布,拭去衣服上的血渍,看着脚下张敬禹的尸体,吴有缺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说你,没事惹我干什么,活着不好吗?”
说着吴有缺微笑着俯视着朱廷贤,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谦卑有礼的问道:“小子没念过书,却也知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敢问石亭相,按我大吴律法,像你学生这种国贼,该不该诛其满门?”
朱廷贤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神态威严道:“放肆!”
杀了张敬禹也就罢了,还要诛其满门,简直欺人太甚。吴有缺直视朱廷贤,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嗓子:“岳父。”
喊的那叫一个顺口。乔翀道:“即刻派一支人马去虎林诛杀国贼余孽,鸡犬不留!”
“是。”
五十余虎獒军整装出发。吴有缺摇头叹息道:“哎,家门不幸呀!出了这么一个孽子。”
“啧!”
“石亭相,你也够惨的,摊上这么一个国贼门生。”
好好一个虎林秀才,转眼就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了……朱廷贤余光扫过司马长天,哀莫大于心死啊!我朱廷贤冒死为你出头,如今你连句话都没有吗?“师门不幸啊!”
“教出张敬禹这样的畜生,你不觉得惭愧吗?”
吴有缺质问道。朱廷贤一语不发。“你石亭相,有罪啊!”
吴有缺冷蔑道:“有罪就该罚。”
“国君推行新政之时,明文规定要废除刑不上大夫的陋习。”
“怎么,到你石亭相这里,国君的政令也行不通了吗?”
吴有缺微笑着说道。刑不上大夫,非是吴有缺曲解误读,而是自吴国立国以来,官场故意误读曲解,然后就一直实行这么一个政策。权贵触犯律法,罪不至死,哪怕卖国,最多也就是流放。向来执政者的作风就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自己人,那是一点原则都没有,对底层庶人,越严苛越好。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为了达到皇权集中,铲除乔翀他们这些个老牌士族,国君明确废除‘刑不上大夫’的陋习。而今,吴有缺假借国君这把刀,挥向朱廷贤。朱廷贤抬头仰望着吴有缺,眼神中藏着一丝丝忌惮,乔翀性格火爆,他的这个女婿,更加阴狠歹毒。朱廷贤泰然自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儿,道:“你想怎样?”
吴有缺洪声道:“石亭相贵为国相,当然罪不至死。要不,就挖你一双眼吧!你有眼无珠,无识人之明,留着一双狗眼也无他用,干脆挖了。”
朱廷贤笑了,“哈哈哈!”
他顺手拿过来一张椅子就坐在吴有缺跟前,仰起头来睁大双眼,道:“本相眼睛就在这,你挖一个试试看。”
吴国太祖立国时采取的是分封制,吴国大大小小十几个诸侯国,诸侯国名义领导是诸侯王。后来有一任国君为了削弱诸侯王的权柄,直接从宫中委任国相到诸侯国上任架空诸侯王。朱廷贤担任的就是这么一个职务,石亭国相,相当于三国时期济北相鲍信,权力与太守相当,直属于国君,归国君管。乔翀紧张兮兮的看着吴有缺,担心这小子胡来,动朱廷贤会死人的,他也保不住。甘虎也紧张兮兮的看着吴有缺,朱廷贤是他的后台,吴有缺要是真把朱廷贤眼睛挖了,只怕今夜他甘虎休想走出侯府。牛逼!真特么牛逼,不亏是大人物。吴有缺真佩服朱廷贤这心态,他当然不敢挖朱廷贤的眼睛,无非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想让这蔫了吧唧坏的崽种当众出丑。没想到朱廷贤如此淡定。正当吴有缺骑虎难下时,乔俭让这个傻憨憨‘锵’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刃,递到吴有缺面前。“用这把刀挖,这把刀很快。”
乔俭让一本正经的说道。“谢谢你哈!”
“不客气!”
“还不客气……”吴有缺哭笑不得。吴有缺拿着刀从朱廷贤身边走过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朱廷贤身体颤抖了一下,看来,心中还是有些恐惧的。吴有缺没有刁难朱廷贤,而是攥着刀子笑眯眯的大步奔着陈康,陈亮父子走去。一边说道:“大人误解了,我只说有罪当罚,可没说治你的罪,我一个小小的佃户,哪有资格挖大人的狗眼。”
“狗崽子,你可真毒啊!”
回过头,目送着吴有缺远去,看着地上张敬禹惨不忍睹的尸体,朱廷贤在心里边咒骂吴有缺的同时,又很是欣赏,这小子不错,心狠手辣,动辄杀人全家,是个值得栽培的苗子。就是可惜了,不是自个儿的门生,所以,得想办法弄死他。朱廷贤是舒了一口气,可甘虎,陈康他们就不好过了。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吴有缺这个牲口攥着一把刀,笑盈盈的朝着陈康,甘虎这一桌走来。当然要报仇了,筹划了那么久,吴有缺甚至不惜把自己嫁给了大乔,多委屈啊!付出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弄死陈康父子这帮人嘛!“卧槽卧槽卧槽!”
“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陈亮慌了,面色发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爸爸死了。徐广田转过身去,背对着吴有缺,像一只鸵鸟似的,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前女婿,让他很慌啊!满屋子几百个虎獒军手里明晃晃的大刀,更是一度让徐广田头皮发麻。吴有缺站在陈亮身后,双手往他肩膀上一按,一把锋锐冰寒的短刃刀锋闯入陈亮余光,那一刻,陈亮裸露的肌肤顿时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猛地一哆嗦。“陈亮,亮子,我们圩上吴村的外甥,在我们那一带,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吴有缺高声向众人介绍着他这位牛逼发小,这位大帅逼的脸上荡漾着如春风一般灿烂撩人的笑容,而陈亮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此刻迎着庐江郡一众大佬的目光,却是如坠冰窖般遍体生寒。“呵,呵呵!”
陈亮表情僵硬,嘴角流露出一抹比死了爹还难看的笑容。“有……”陈亮艰难的张了张嘴,道:“有缺,我们是发小啊!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我们还一起玩过,在田埂地头,我们一起玩的不是很高兴嘛!”
杀别人的时候,陈亮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可当死亡逼近自己时,陈亮才知道原来面对死亡是如此的恐惧。吴有缺道:“嗯,高兴,您亮哥能来参加我吴有缺的婚礼,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说着吴有缺话锋一转,目光投向陈康:“对了,康叔,那一千两黄金……”什么?一千两黄金?陈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陈亮要杀吴有缺全家的时候,吴有缺为了保命,说是要给陈亮一千两黄金。也就是因为这一千两黄金,才搞得他们父子二人如此被动。如今吴有缺是侯府赘婿,谅他陈康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讹诈侯府姑爷啊!“呵呵!”
陈康讪笑着说道:“你和亮子是发小,关系这么好,区区一千两黄金,不要了。”
这里是庐江侯府,乔翀的地盘,吴有缺刚宰了张敬禹,他陈康除非不想活了,要不怎敢在这个时候给吴有缺摆脸色。吴有缺皱了皱眉头,轻蔑道:“康叔,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亲父子还明算账呢,一千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
“你得还我啊!”
卧槽这畜生。陈康一阵肉疼,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摆明车马要趁机勒索他们父子二人啊!陈康目光一沉,冲着陈亮厉声训斥道:“亮子你给我记住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否则,我陈康没你这个儿子。”
陈康让陈亮记住的不是‘欠债还钱’,而是记住今天的耻辱,要不是他办事不力,父子二人岂会落到如此境地?当着庐江郡一众权贵的面,让吴有缺反过来讹诈他们。陈康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被别人当众讹诈,丢不起那个人。陈康召来一个心腹,“速派人快马取钱,快去。”
能用钱解决,那是最好不过了。陈康心下暗忖:“吴有缺啊吴有缺,我陈康的钱你也敢要,等陆寒收拾完侯府,我看你怎么死。”
陈康被吴有缺讹诈了一千两黄金,他心里很不爽,且不知,甘虎心里很慌啊!徐广田,徐美丽,陈康,陈亮,还有他甘虎……得罪吴有缺的这几个人当中就属他甘虎地位最低,如今陈康都花钱买命了,他怎么办?朱廷贤可指望不上啊!不行,我要主动一点,不能干等着人吴有缺开口啊!年轻人脸皮子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有缺已经讹诈过陈康了,哪好意思在讹诈自己,对不对。眼下这形势,那必须得欠吴有缺点什么,不然心里过意不去啊!考虑到这一点后,甘虎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乐乐呵呵的冲着吴有缺说道:“有缺,”“哎哟虎叔,咋的啦,是不是哪儿招待不周了?”
吴有缺叫的那叫一个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甘虎关系特好呢!吴有缺微笑着来到甘虎身边,人畜无害的表情令甘虎毛骨悚然,要知道,就在昨天吴有缺让他乱刀砍杀陈亮时,也是这副德行啊!“不是不是,是那什么,我刚刚想起来了,去年我跟你爹借了一笔钱,也是一千两黄金。这段时间手头不是很宽裕,一直没还上,最近稍微行情好了一点,手里头有点余钱了,这不正好你在这呢嘛!我寻思把这笔钱还给你爹。”
甘虎叫来一个心腹,“回家取一千二百两黄金来,快去。”
完事儿甘虎又冲着吴有缺咧嘴,“欠这么大一笔钱,又拖了这么长时间怪不好意思,余下的二百两黄金权当利息,有缺就不要跟我推却了哈!”
一千二百两黄金,这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饶是甘虎也不由得肉疼,但要能买下自己这条老命,值。吴有缺忍俊不禁,差点没笑喷了,还有这骚操作?一年前跟他爹借了一千两黄金……但凡有脚指头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屁话。吴瘸子什么人,一个佃户,耕一辈子地,能解决温饱就算年景不错了。哪儿有余钱借给别人,还是一千两黄金,他一佃户见过黄金长什么模样嘛他。一个地下世界响当当的走私犯,跟一佃户借钱……这就是个笑话。“是吗?”
吴有缺忍俊不禁。甘虎心道:“那必须得欠你点钱啊!不然我这心里不得劲啊!”
吴有缺拍了拍甘虎肩膀,“虎叔真敞亮!”
乔翀咬了咬牙,凑到关彩彩耳边,低声道:“夫人,我很想暴揍有缺一顿,你能不能帮我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借他侯府的势,就为了讹诈陈康,甘虎点钱?“我乔翀一世威名,怎么就找了这样一个女婿?”
“只怕要晚节不保了。”
“哎!”
乔翀惆怅啊!陈康,甘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要钱就好,要钱就好办,就怕他吴有缺不贪钱。“佃户之子就是卑贱,闻不得钱味儿。”
“区区千两黄金就打发了,哼!拿陈康,甘虎的钱,你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徐广田心下腹诽,眼里满是讥讽。陈康一千两黄金,甘虎一千二百两黄金,加一块就是两千二百两黄金。甘虎的这一千二百两黄金,完全是意外收获。吴有缺笑意更浓了,眼皮子一抬,看着陈亮问道:“饭菜不可口吗?”
陈亮道:“不不不,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啊!”
吃完了才好上路啊!“这道松江鲈鱼可是贡品,味道特别鲜美,来,你尝尝。”
吴有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递到陈亮碗里。做人最重要的是礼尚往来,陈亮要杀他全家的时候,特地在他大舅家备了一桌家常菜,好让吴有缺全家三口吃饱了上路。讲究人啊!这会儿嫁入豪门,怎么说咱也是大户人家,当然要招待周全啊!“一个时辰前我跟我岳父说,咱们吴村要是谁家结婚了,多半会杀两头猪准备宴席。我爹穷啊!往年倒是有一头母猪,前段时间因为你把猪卖了,所以我就跟我岳父说杀猪是肯定杀不了,没有啊,干脆我杀两个人吧!”
陈亮脸色大变。吴有缺朝乔佥喊了一句,“乔叔,把他们带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