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那一秒，向来天塌下来自己扛的舒落本能地相信陆尧年能保护好她。她瑟缩在他宽大的后背，像突然有了家长撑腰的小朋友一样，大声对他告状：“他刚刚把我推地上了！”

陆尧年听了很不舒服。舒落和他虽然是假情侣，但外人并不知道，厉霆这么做，无疑是在打他的脸。他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所以还不等厉霆起身，又是迎头一拳。在前厅迎接宾客的秦臻听到佣人来禀报，吓得脸都白了。她赶紧踩着高跟鞋疾步过来，看到所有客人围作一团，脑子“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二位二位，今天是我宝贝女儿的成人宴，二位给个面子，别打了！”

她着急地劝和。见东道主开口，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有什么误会找个地方说一说，说开了就好了，干嘛非要动手啊。”

“这陆总也太不像样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打人……”人群中，舒落听到有人这么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人，就敢当着那么多“名门贵族”的面大吼道：“陆尧年哪里不像样了？陆尧年绅士爆了好吧！明明是厉霆先动手打女人，他是我男朋友，他维护我怎么了？！”

因为说得太急，声音用得太大，舒落吼完之后喘了老半天气。陆尧年挥舞的拳头停在半空，先是一愣，接着嘴角不可自抑地扬起：“对啊，他欺负舒落，老子动手揍他怎么了？不服气你们替他扛揍啊！”

厉霆脸被揍了两拳，不服气地吐出一口血丝子。他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觉得丢脸，不爽地皱了皱眉：“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都散了！”

说着，摇摇晃晃地从地上起身，走到陆尧年身边。错身而过的时候，他薄唇贴近舒落耳边：“等着吧，这事儿没完。”

舒落嘴唇一白，害怕地躲进陆尧年身后。要说在外的声名，陆尧年其实比厉霆吓人得多。但舒落不怕陆尧年，因为陆尧年做事有章法。可厉霆就不一样了，一个能把别人打到黄体破裂的人，一个在冷漠中成长的人，真要惹急了，即便对方是个女人也不可能手软。舒落从这个男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轻视。一种任何东西，例如金钱、女人，甚至是生命，都可以拿来玩弄的轻视。这种捉摸不透的人，舒落不敢招惹。人群散开之后，舒落尽可能地不和厉霆站在一起，一直像根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陆尧年身后。秦臻见状松了口气，而后对自己装扮精致的女儿说：“宝贝呀，以后你找男朋友，也要找像陆尧年和舒落一样恩爱哦。”

梅诗语摆弄着头顶的钻石皇冠，轻蔑地撇撇嘴：“陆尧年有什么好的，绯闻女友一大堆。为了推出自己的彩妆品牌，还吸着人家的血炒流量，居然把那么多绯闻女友全整一个节目里去了。要我说啊，厉霆哥哥可比他好多了。”

“厉霆？”

秦臻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顿了顿，道，“他们厉家实力是不错，但他不受他爸待见，从小性格就有缺陷。这种人根本不会爱人的，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秦臻劝导女儿的时候，完全没考虑到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女孩是不可能听大人的劝的。你越苦口婆心，她越觉得你在限制她的自由。舒落被宴会里那些假得不能再假的虚与委蛇弄得有些气闷，借着陆尧年和人家应酬的功夫，来到游泳池边透透气。但她没想到，她这边刚刚落单，那个躲了一晚上的人就追了上来。“怎么，舍得从陆尧年身边走开了？”

厉霆突然从身后窜出，报复地咬了一口舒落的耳朵。舒落吓了一跳，差点掉进泳池里。她来火了：“厉霆你这人有完没完？！刚刚你推也推了，骂也骂了，你还想怎样？就算我有哪句话让你不舒服了，我道歉就是了，你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泼我酒吗？”

“至于！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提那个人。”

厉霆说话间又要发火。舒落这次被他穷追不舍带来的的愤怒盖过了恐惧，铆足力气推了他一把：“我说你这人也太脆弱了吧？不就是死了妈爹不爱吗？你看看你活得什么鸟样子。不是我说你，你最起码生活优渥，还有个人可以恨，你就知足吧！”

“你！”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我从小是被人扔在福利院门口的，我连我爸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就算恨都不知道去恨谁，我有像你一样糟践自己，去跟一大帮男人鬼混吗？有吗？！”

听到舒落的话，厉霆静默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接什么。他眼底的火气渐渐平息，问：“你是孤儿？”

“死了爹妈的才叫孤儿吧。”

舒落自嘲地冷笑，鞋子一脱，在泳池边不顾形象地坐下，“我倒希望我是个孤儿，要是他们还活着，我顶多就是个弃儿。孤儿可比弃儿好听多了。”

“那陆尧年知道吗？”

厉霆垂下眼睑，看着脚下瘦小的人，也跟着坐了过去。地面冰凉，但应对这个燥热虚伪的宴会刚好合适，“他们家没跟你说过你配不上陆尧年的话？我们这个圈子，最讲究门当户对了。”

假的要个屁的门当户对。舒落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有，他妈很好，挺支持我们的。”

“你也没想过找你爸妈？”

“有什么可找的。”

舒落的脚挂在池边摇摇晃晃，头无力地半垂着，“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他们？”

“……好像，有点儿道理。”

“我刚刚跟你说，让你没必要通过作践自己的方式引起不值得的人的注意，可不是为了气你的。我是真心的。这世上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了，首先要学会爱自己，才有资格被爱。”

“爱自己，才有资格被爱……”厉霆呆呆地重复着舒落的话，平静的心像是被投进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