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老张的介绍。　　秦牧抬起头，注视着这群结伴而来的人。　　难怪他越看越眼熟。　　最旁边的那个，就是法庭上负责记录、清点到庭人数的书记员。　　还有旁听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法警……　　人数二十来个。　　唯一不同的是……　　他们都没有穿工作服，而是穿的便衣。　　毕竟今天是老张大喜的日子，穿工作服来吃饭不怎么像样。　　“大家快入席。”

老张也连忙迎上去。　　亲自带着二十来人，走进了宴会大厅。　　安排了足足三桌。　　妥善安排完毕，才重新回到了门口，继续迎接客人。　　全程嘴角都挂着笑容。　　对于这些“好友”的到来，他显得非常开心。　　“对了，小秦，你不是说张玮也会来吗？还会邀请一些律师来，人数到底有多少？”

再接着。　　张清源转过身，又期待的看向了秦牧。　　这次是他时隔五十年的又一次结婚。　　他只想办的热热闹闹的。　　人数越多越好。　　排场越大越好。　　花费越高越好。　　反正……　　都是院里出钱。　　“具体人数我也不知道，应该……不少吧。”

秦牧干笑了一声，回复道。　　张玮只是说，他通知了一些律师。　　至于人数……　　张玮似乎也不知道，并没有告诉他。　　张清源闻言，略有些忐忑。　　这一次。　　他可是通知了院里，在宴会大厅里摆放五十桌。　　要是人数不够……　　那注定要裁撤一些桌子，或者说这些桌子要空置了。　　“爷爷，恭喜恭喜，老当益壮啊。”

正在此时。　　他的一些年轻的后辈们也赶到了宴会大厅，纷纷向他道贺。　　张涛站在这些人中间。　　一见到秦牧。　　便急忙上前打招呼，发自内心的喊了一声“秦叔”。　　“这是你们的秦……秦爷爷。”

而张清源看着眼前的一众后辈们，顿时板着脸说道：“怎么这么没礼貌，还不打招呼？”

这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面面相觑。　　但看到张清源略有发怒的模样，不敢忤逆。　　“秦爷爷。”

“秦爷爷。”

“秦爷爷。”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秦牧只感觉自己的辈分在这一刻，直线拔升。　　本想和这群人平辈论交。　　可张清源却十分看重辈分。　　无奈之下。　　他只能生生受着，默认自己多出了一群孙子孙女。　　“呀，这个曾爷爷……怎么这么年轻？”

其中。　　一个才六岁的小女孩歪着头，全程好奇的打量着秦牧。　　竟是迟迟不肯入席。　　“张老，恭喜恭喜。”

正在此时。　　远处。　　又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秦牧连忙循声看去。　　只见张玮正大踏步走来。　　在他身后。　　还有一群身穿正装，打着领结，穿着皮鞋的人紧跟着。　　至于人数……　　则是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　　粗略估计。　　人数至少上百。　　“这……这这么多人？”

张清源见状，直接两眼放光。　　连忙迎了上去。　　“祝贺张老新婚大喜，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张玮一边笑着道贺，一边取出了一个红包。　　而他身后的那群人……　　有样学样。　　纷纷取出了一个红包，走上前，递给了张清源。　　“祝张老新婚喜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祝张老身体健康，快乐安康。”

“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这红包务必收下。”

“张老今天格外的硬朗，格外的帅气，这气质比我们年轻人强多了。”

“……”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笑容，说着各种奉承恭喜的话。　　张清源却被这群人的热情给整懵逼了。　　想拒绝这些份子钱。　　但他们又硬塞。　　关键是……　　这群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本想着凑凑场面，整的热闹一些就行了。　　至于红包……　　他根本没想过。　　“咳咳，他们都是晋城的律师。”

张玮见状，连忙打圆场：“这次听说张老大喜，一个个都兴奋的睡不着觉，说什么都要来。”

顿了顿。　　他又接着说道：“我们只是先来的一批，后面还有。”

自从他在晋城的诸多律师群里公布了这个消息。　　这些律师们都群情激愤，无比踊跃。　　刚入行的实习律师，开了律所的老律师，小有名气的律师……　　全都积极参与。　　都想来这个养老院“朝圣”。　　可以说……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可以接触到秦牧的机会。　　而且。　　他们只是先头部队而已。　　后面的人数多少……　　他自己也不清楚。　　“后面还有？”

张清源听后，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忍不住自言自语：“原来我在晋城的名气……不知不觉中已经这么大了？”

眼前这一幕。　　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就是结个婚而已。　　没想到轰动了这么多律师。　　他的影响力……　　似乎已经不仅仅限于养老院了，而是辐射到了整个晋城！　　片刻后。　　看着张玮以及他身后的这群律师。　　张清源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大家先别站着了，快快入席！”

说着。　　便身体力行，将张玮等人引入了宴会大厅。　　至于红包……　　他一只手已经拿不下了，只能拿出了一个大红喜袋提着。　　里面是足足一百多份的份子钱。　　这些律师来参加婚礼，也不好意思空手来。　　而张清源足足安排了十分钟。　　才将张玮等人安排好。　　如今的宴会大厅里……　　除了他的亲戚，冯翠花的部分亲戚，就是三桌法院的工作人员，以及十余桌晋城的律师了。　　“小秦……你说，我人气咋突然这么大了？”

安排好这些律师后。　　张清源回到了大厅门口的迎宾处，不解的看向了秦牧。　　颇有点凡尔赛。　　秦牧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　　这个问题……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啊。　　刚才的排场，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张玮的背后……　　全是律师。　　有精英，也有菜鸟，但每个人都是诚意满满。　　对老张十分敬重。　　似乎……　　生怕有任何怠慢。　　足见老张威望之高。　　“可能是张玮认识的人多吧。”

最后。　　他只能将理由归在了张玮身上。　　张玮如今的律所，在晋城发展很快，名气很大。　　这些人给张玮一个薄面，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等婚礼结束了，可得请张玮好好吃个饭。”

张清源点了点头，认真说道。　　秦牧也点了点头。　　……　　半个小时后。　　宴会大厅门口。　　“张老，恭喜恭喜。”

张清源站在门口，笑着迎接着来往宾客。　　乐此不疲。　　站了快一个小时了，他竟没有感觉到一丝疲惫。　　“秦……秦哥，不好了，里面……坐不下了。”

突然间。　　养老院负责接待宾客的工作人员匆匆跑来，找到了秦牧。　　秦牧愣了一下。　　忍不住问道：“五十张桌子都坐不下？”

要知道。　　这次院里给出的预算，达到了五十桌。　　按照每桌十人计算……　　足足可以容纳五百人！　　“本来是够，但……那群穿西装的人太多了，把桌子全坐满了。”

这个工作人员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大厅。　　秦牧闻言。　　不由皱起眉头，走进厅内瞧了一眼。　　好家伙。　　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整个宴会大厅，除了张清源的二十桌亲戚之外……　　其余的桌子，都被身穿西装的“客人们”坐满了。　　这些身穿西装的人……　　自然是晋城的律师了。　　自从张玮等人入席之后，后续又络绎不绝的来了许多律师。　　他和老张忙着迎客。　　也时间清点人数。　　却没想到不知不觉中……　　他们已经把桌子坐满了。　　而外面还有许多律师正在赶来的路上。　　“通知下院里，让他们赶紧加派桌子，再加十桌吧。”

秦牧想了想，沉声道。　　如今的宴会大厅。　　粗略计算，律师人数已经近三百人。　　这已经是一个极其吓人的数字了。　　“咋……咋来了这么多人？”

张清源看着身后两大袋份子钱，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晋城总共的律师能有多少？　　累计加起来。　　最多两千人。　　而现在就有三百号人来给他庆贺。　　他这个面子……　　大的令人发指。　　此外。　　他的份子钱也收到手软。　　三百人，每个都带了红包前来。　　他的口袋完全装不下。　　愣是装满了两个大袋子。　　“张老，恭喜恭喜。”

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门外又有律师赶来。　　见面就向他道喜。　　顺便硬塞给他份子钱。　　他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根本拗不过这群热情的律师。　　只能笑脸相应，招呼他们入座。　　“小秦……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十分钟后。　　张清源看着宴会大厅里坐满的六十桌人，忍不住看向秦牧。　　秦牧紧咬着牙。　　大手一挥：“通知院里，再加十桌！”

又十分钟后。　　张清源茫然的看着门外陆续赶到的律师，习惯性的笑脸相对。　　笑了这么久。　　他的嘴都快抽筋了。　　“小秦，桌子是不是又不够了？”

秦牧扫了眼身后。　　默默点了点头。　　对着身边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说道：“通知院里，再加十桌。”

马上就到开席的时间。　　再加十桌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时值正午。　　该来的宾客，也快到齐了。　　而此时的宴会大厅里……　　则是“鱼龙混杂”。　　一部分张清源和冯翠花的亲戚，一部分法院的工作人员，以及大部分律师。　　律师近六百人！　　……　　与此同时。　　宴会大厅的幕布后方。　　婚礼即将开场。　　化妆完毕的冯翠花在司仪的安排下，正在等待着。　　在她的身后。　　蒋大平四人，则是舒服的躺在沙发上。　　四目相对。　　面色铁青。　　自从被秦牧安排给张清源和冯翠花之后……　　张清源丝毫不客气。　　将他们当亲儿子使唤。　　没事就让他们捶捶腿，捏捏肩，帮忙洗脚……　　为了能得到这次公益活动的“好评”，他们只能忍着接受了。　　好在没多久。　　张清源就出去迎客了，没再折磨他们。　　而冯翠花也没指使他们做这做那，只是让他们站在一旁陪着。　　他们也逐渐放肆起来，干脆坐在了沙发上。　　“我说句公道话，张清源这个人，我不喜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妈嫁给他，以后说不定会被家暴。”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咱们要不把这事给搅黄了吧？不然以后我们还要管他喊后爸。”

“……”　　兄弟四人压低着声音，窃窃私语。　　之前的两小时……　　张清源一直在变着法的折磨他们。　　搞得自己是他的亲儿子一样。　　这要是真的结婚了……　　以后指不定会怎么对待他们。　　毕竟……　　到时候，张清源在名义上是他们的后爸。　　“妈上次告我们，我觉得也是他搞的鬼。”

“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我们给妈的赡养费，都被他给吞了！”

“而且妈一大把年纪了，也没必要结婚了吧？”

“……”　　几人面面相觑。　　一致觉得，不能让张清源成为他们的后爸。　　还没结婚。　　就已经将他们当儿子使唤了，结婚了岂不是要在他们脖子上拉屎拉尿？　　于是。　　蒋大平从沙发上坐起，看向了正在等待的冯翠花。　　喊道：“妈，你过来，我们有事跟你说。”

沉浸在喜悦中的冯翠花转过身，看向了四人。　　笑着说道：“咋了？”

今天。　　是她和张清源办婚礼的日子。　　她的儿子也来了养老院，陪在她身边。　　她甚至有种儿子浪子回头的感觉。　　可是……　　蒋大平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凝固了。　　“妈，我觉得你不能嫁给这个什么张清源，你们两个不适合。”

紧接着。　　蒋二平站了起来，说道：“我觉得也是，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他和你结婚图啥，你没想过吗？”

蒋三平点了点头：“我们分析过了，他肯定是觉得你有四个儿子，想着法的来坑我们。”

蒋四平扶了扶眼镜。　　看着冯翠花，埋怨道：“我们是一家人，有事情都要商量，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们说一下，就随便找个人，你知道他人品吗？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万一他家暴呢？”

四人轮番发言。　　不断轰炸。　　试图打消冯翠花结婚的念头。　　但冯翠花却是十分固执：“我和张哥认识了好几年了，他的人品我很清楚，他人非常好，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

不管四人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　　说实话。　　张清源的儿女，比蒋大平四个孝顺多了。　　在知道他们要结婚后。　　还提前来养老院拜访了她，送了各种礼物。　　一口一个“妈”喊的非常甜。　　还表示以后会一起孝顺他们两个。　　和她的这四个儿子……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四个儿子，至今都没喊张清源一句“爸”。　　而沙发上。　　蒋大平四人见状，再次劝说道：“妈，我们这都是为你好，你现在年纪大了，容易被人骗，张清源这人真的不行。”

“你没看到他刚才怎么对待我们的吗？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会这么使唤吧？”

“你们还没结婚呢，他就这么蹬鼻子上脸，以后岂不是要把我们给拿捏了？”

“妈，听我一句劝，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没必要结婚了。”

“……”　　四人围着冯翠花。　　展开了语言攻势。　　一如几十年前他们早恋时，冯翠花教育他们的场景。　　只不过……　　年纪小换成了年纪大。　　“我说过了，我就是要和张哥结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不要管了！”

可冯翠花却是油盐不进，完全不听他们的话。　　无奈之下。　　蒋四平只能冷哼道：“妈，你现在都七十五岁了，按照法律，我们是你的监护人，我们有权对你负责，你结婚这事总得征求我们的同意吧？”

说着。　　他直接摆明了态度。　　表示他们四人不同意这门婚事。　　说什么也不让冯翠花结婚。　　“你……你你……你们……”　　冯翠花紧紧盯着眼前四人，被气得浑身颤抖。　　在法院判决之前。　　他们四个对她不管不顾，只字没提什么监护人的事情。　　可现在……　　却为了不让她结婚，将监护权当作了借口。　　“我告诉你们！”

她看着眼前的四个儿子，十分坚决的说道：“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说什么也没用！”

蒋大平四人对视了一眼。　　还想继续劝说。　　却看到张清源小跑赶了过来：“翠花，准备好了没？客人都到齐了，马上就举办仪式了。”

冯翠花深吸了一口气。　　调整了一下情绪。　　没再搭理蒋大平四人。　　而蒋大平四人则是纷纷低着头，不敢直视张清源。　　生怕张清源再给他们安排什么活。　　……　　宴会大厅里。　　秦牧在陪着张清源迎客结束，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和张玮、王大锤等人一桌。　　“老张的排场……是真的大啊。”

王大锤回望着四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如今的宴会大厅。　　除了张清源、冯翠花的亲朋之外，全被这群身穿正装的律师给坐满了。　　座无虚席。　　好不热闹。　　其中有不少律师，都是晋城里名望很大的。　　他以前都高不可攀的存在。　　可谁能想到……　　老张办个婚礼，这群人就巴巴的赶了过来。　　他到现在都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王先生，我们律所正缺一个撑大梁的人，可能更适合你的发展，能让你的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他的旁边。　　张玮又开始劝说了起来。　　自从见面后，张玮就主动坐在了他的旁边。　　对他发起了招揽。　　说是看重了他的才华，想和他一起共创美好未来，打造出晋城第一的律所。　　至于待遇……　　更是开价三万，以及案件提成、年终福利等等。　　说实话。　　他真的有点动心。　　但……　　却觉得这事有点梦幻。　　张玮开办的律政先锋律师事务所，主打的是刑事减刑。　　而他本是个民事律师，刚自学刑法。　　在养老院的工资每个月才4000。　　突然间就蹦到了三万……　　怎么看都有些离谱。　　“这事……我先考虑一下。”

王大锤没敢贸然答应，生怕其中有什么蹊跷。　　“好的，期待我们之间的合作。”

张玮微微一笑，十分礼貌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　　他们这一桌的律师们，又彼此攀谈了起来。　　聊的内容……　　都是这些天接了哪些案子，遇到了哪些棘手的事情，碰到了哪些奇葩。　　“唉，这段时间律所难开啊，不知怎么回事，晋城内的案子少了许多。”

“可不是嘛，别说刑事案子了，就连民事诉讼也少了很多。”

“以前还能遇到汽车零配件替换、借贷纠纷、银行储蓄纠纷、房屋纠纷、中介纠纷的案子，现在都少得可怜。”

“怀念上次的那三千多个被告啊……”　　“……”　　这桌律师们。　　在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偷瞄两眼秦牧。　　有意无意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而这段时间。　　晋城的案件纠纷，明显少了许多。　　据相关部门统计，上个月晋城的治安情况极好。　　别说犯罪了。　　就连违法的行为，都下降了三成。　　也正因此。　　不少律所因案源断缺，都面临着倒闭的局面。　　“现在律师这行也不好做啊。”

秦牧坐在张玮身边，附和着表示理解。　　的确。　　没有案子和纠纷，律所就接不到生意。　　没有生意就没有收入。　　但无论是民事还是刑事案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宴会大厅里。　　其余桌的律师们，同样在讨论着最近行业的现状。　　一时间。　　颇有种唉声叹气，认为行业不景气的颓废感。　　没多久。　　正午十二点。　　举办婚礼的时间到了。　　在喜庆的音乐声中，司仪走到了舞台中央。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司仪，非常有幸能在这里主持两位老人的婚礼，首先感谢各位来宾……”　　司仪先是自我介绍。　　再是致以感谢。　　最后开始讲述两个老人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经过。　　故事……　　自然是围绕养老院展开的。　　“恭喜张清源老人和冯翠花老人，在养老院里收获了爱情，今日共同走向婚姻的殿堂，相濡以沫，执子之手，共度余生。”

司仪拿着话筒，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　　ps:下午还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