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阳台上，池青拿了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

“噬魂，出来吧。”

噬魂倚着窗沿，懒散道：“没人陪，想起我了？”

“嗯”池青在一边坐下，打开酒瓶的塞子，往杯里倒，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道：“想你了。”

噬魂皱眉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句，“……有病。”

池青面前的酒杯倒满了，又开始给噬魂倒酒，噬魂看不懂她这做法，道：“倒什么，我又喝不了。”

池青手上没停，“仪式感。”

噬魂翻了个白眼，觉得池青真得像极了有病，转念一想今天听到的事情，她大致猜到了池青古怪行为的意图。

“你想活了？”

银白的月光将汉白玉酒杯照得很亮，池青垂了下眼，柔软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她轻声嗯了一下。

这酒是将郁上次来给她带的，说是柏沐用多种花瓣酿的百花酒。

池青抿了一口，酒香醇厚，带着花的清香，酸甜适口，道：“我这想法确实有点可笑。”

几百年都说着要死，快死了却突然不想死了。

噬魂切了一声，没像池青料想的那样出言嘲讽，反倒说道：“求生是人的本能，你想活下去，有什么好笑的。”

池青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道：“我一定会找个办法，让你拥有自己的身体。”

噬魂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你要救我？”

见池青点了下头，噬魂微微一愣，随即呵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个圣母。”

池青听出她的语气不对，“你生气了？”

“生气，”噬魂觉得好笑，交叉在胸前的双手放了下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池青差点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噬魂往前走了两三步，伸手一指，没好气地喊道：“你摆这一出是干什么？这本来就是你的身体，我只是一个侵略者，你却要帮我，是想让我感激你？对你感恩戴德？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这辈子都别想。”

“我那天晚上那么说你，你都tm忘干净了？！”

想起那些话，噬魂都想打死自己，可池青却像是没把这事放心上，跟她一对比，噬魂觉得自己卑劣到了极点。

池青沉吟片刻，将酒杯倒满，缓缓道：“我想揍你，但这不是揍不了嘛。”

她用手撑起下巴，抬头道：“再者，你嘴皮子那么利索，我肯定说不过你。”

噬魂没维持住，忽然笑了，被池青这一本正经的摸样逗笑了，心里的愧疚确实减少了些。

池青偏头，“干嘛坐地上？”

噬魂弯起腿，用胳膊环住，头搭在上面，道：“这里舒服。”

“是吗？”

池青看了一会儿，端着酒杯起身坐在了噬魂身边。

噬魂对此略微惊讶，往旁边稍微挪了一点，“不凉吗？”

池青支起一条腿，道：“不凉，还挺暖和。”

盛夏的夜晚虽然会吹些凉风，但温度还是不低，地板也被添了些热度，坐起来蛮舒服，就是有点硬。

不过，噬魂感受不到这些，她低眸看了下，道：“我可提醒过你，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别赖到我头上。”

池青笑道：“我还没那么娇弱。”

静默半晌，噬魂不知盯着哪里，突然道：“你不是圣母。”

池青咽下嘴里的酒，闻言，自动接上道：“是大……”

噬魂说得轻柔，“你只是善良。”

池青的话语戛然而止，耳边的碎发被吹起，肆意飘扬着。

噬魂的侧脸，虽然跟她的脸一样，池青却看出她情绪复杂，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你是值得受人尊敬的神，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没有任何人配那样说你。”

“身体那事儿，你不用费心了，我……不想活了。”

“我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这世间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太孤独了，我受不了，不想来了。”

“北凝”噬魂仰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含着浓浓的凄凉，“你的亲朋好友，他们很爱你。”

“你所有的，是我求不得的。”

“好好珍惜。”

池青从震惊中回神，看见噬魂的眸子里装着的，是跟当初的她一样的东西，她张了张嘴，语气有些哀怨，“你有点过分啊。”

噬魂不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嗯？”

池青将杯子放到地上，“我们相识了六百年，你居然说你没家人，你不过分吗？”

噬魂表情凝住，呆呆地看着她，对她说的话不敢相信，“你……你说我是……家人？”

池青左眉一挑，似是对她这个问题很奇怪，“不然呢，我都已经习惯有你的生活了，你要是突然不见了，我怎么办？”

噬魂眨了几下眼，道：“你还有很多人。”

“你是你，别人可代替不了。”

池青笑，语气一转道：“有谁敢像你这样讽刺我啊？”

噬魂：“……”

池青盯着她的眼睛，郑重道：“这些年，你被困在我身边，都没去过多少地方，你不是很想去一趟海边吗？”

噬魂仿佛定在了原地，第一次看电视剧，她就被广阔的海滩吸引了目光。

池青道：“相信我一次好吗？我们一起活下去。”

噬魂慌忙移开目光，“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相信你一次。”

池青笑道：“好。”

噬魂觉得应该哭，但她却没有眼泪，心里有些堵得慌，虚空打了池青一拳，“妈的，都怪你，瞎煽什么情，害得我这么难受。”

池青不由得笑出了声。

噬魂撇撇嘴，正色道：“那你是不是决定要跟饕餮在一起了？”

池青沉默下来，她还没想好，诚实地说道：“我想，很想，但是那样好像对他不好。”

噬魂呵了一声，“我看了这么多电视剧，总结出来一个结论，就是不要替别人做决定。”

“你认为那样对饕餮不好，那你有问过他吗？他自己能思考，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只有他觉得好，那才叫真的好，你说的不算。”

夜晚，繁星点点，比起月亮，逊色不少。两颗星辰落下，划出了长痕。

半晌，池青仿佛豁然开朗，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我发现你今天说的话都挺有道理。”

噬魂啧道：“什么叫今天，我哪句不是真理？学着点。”

池青笑着附和道：“是是。”

她酒量不是很好，两杯下肚，脸颊上已染了些红晕，“有了身体后，你想先做什么？”

噬魂想了想，“首先换张脸。”

池青嗯了一声，“不喜欢我这张脸了？”

“谁要喜欢你那张脸，”噬魂道：“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变着法地让我夸你，我偏不遂你的意。”

池青：“哈哈”

噬魂看她这样，叹了口气，道：“这是你的脸，在你身上才好看。”

池青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噬魂道：“大眼睛、高鼻梁、嘟嘟唇、小尖脸！”

头脑有些晕的池青在脑海中组合了一下，笑道：“很好看，很适合你。”

“……”噬魂道：“你笑得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