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气格外晴朗，虽然是初秋，温度却又回升，像夏末的尾巴。刘靖白来的很早，陈常君听到外面有动静时，还赖在床上。想来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等他开始读书，就不得不每天都早早起来。陈常君精神很好，顺便进入空间，随便取来一个包裹。打开包裹，是几包杂粮，像是煮腊八粥的那种。透过塑料包装袋，可见里面的杂粮种类繁多，麦粒和水稻还带着壳，隐藏在杂粮之中，似乎还有个不太像粮食的。“鱼？”

陈常君诧异，打开杂粮袋子，发现里面真的还有许多一寸多长的小鱼干。翻过来，看到袋子上窄窄一条说明书，他才弄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杂粮，而是仓鼠的口粮！在眼下这时代，陈常君就算吃饱了撑到，也断不会养仓鼠，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问题。这几包鼠粮里面包含的五谷杂粮都是生的，也就是说理论上可以种植。作为一个热衷于种地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看配料表，谷物等种类倒是不少，高粱、小麦燕麦大麦荞麦，玉米片、花生、葵花籽，鱼干虾干等。这里面陈常君最感兴趣的，还要数葵花籽，也就是前世说的瓜子。瓜子此时还没引进华夏大陆，这可是好东西。陈常君把一袋杂粮倒在桌子上，且不管其余的，只把葵花籽都挑了出来。这些葵花籽比前世直接吃的那种要小些。嗑开一个，嚼一嚼，果然还是很香。豌豆和麦类不在种植季节，不着急分拣；里面的玉米就更惨了，都被压成薄片，凄凄惨惨戚戚。陈常君喊来最心细孙中瑞，让他将几袋子中的葵花籽都挑出来。铺子如今已经平稳运营，陈常君觉得是时候去洞庭书院刷刷存在感了。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陈常君还是先到青碧茶馆，送上一袋辣椒和两根红肠，就和老板熟络起来，聊了一会儿关于洞庭书院的事。给茶馆老板的印象，依旧是洞庭书院的学子都很富裕，花钱大手大脚居多，否则他的茶馆也不会开在这儿。“那治学方面如何？”

“怎么说好？每到贡举之年，解试和省事倒是能出几个，还有一个进京参加殿试。”

“哦？那最终拿到什么名次？”

陈常君好奇地问。“唉，可惜了，据说刚到汴梁就水土不服，一病不起，最后客死他乡。”

虽然这是个悲惨的故事，可从茶馆掌柜嘴里说出来，就有种让人莫名想笑的感觉。待到书院的门打开，陈常君才跟茶肆掌柜告别。陆续有人进去时，里面已经传出朗朗读书声。书院的大门虚掩着，陈常君推了下门，吱呀一声，大门就打开。门廊下有个书童抱着廊柱打盹，比陈常君大两岁的模样。书童被惊醒，见是个陌生的小郎，便睡眼惺忪地起身，没好气地问陈常君有何事。一时间，陈常君不知如何回答，便开口道：“我找宋邦渊。”

“他？”

书童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陈常君，见他穿戴虽然不够华丽，但终归衣衫干净整齐，还散发着一股清香，实在想不出跟宋邦渊有什么关系。“他不在？”

陈常君礼貌地问。“在。”

书童小跑着离去，过一会儿又跑出来：“他马上来。”

陈常君等待时，书童又问：“他欠你钱？”

陈常君：“嗯？没有。”

“那他是接了你的活?抄书？”

陈常君看书童一脸不屑地揣测，开口道：“我欠他钱。”

“啊？”

书童难以置信地打量。于此同时，陈常君也上下打量这书童，一身衣服都是锦缎，想来主家条件非常不错。这时候，陈常君听到木屐趿拉地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郑朝这边走来。宋邦渊疑惑地走来，仿佛自带“鞋儿破帽儿破”的bgm。这样一副模样，与当日可谓大相径庭，陈常君险些认不出是他，直到他那温和的声音传来，陈常君才确信这就是宋邦渊。宋邦渊只不过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小打杂，平时从没人找过他，因此陈常君的到来让宋邦渊也很意外。打量一番陈常君，宋邦渊对这张脸似乎有印象，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何时见过。“你……找我？你认识我？”

“嗯，王老那里见过。”

宋邦渊骤起眉头，回想那日，他并没有太多注意其他几个人，遂觉得对眼前这人没有印象也没什么奇怪。陈常君此时也皱着眉头。这宋邦渊果然如他所说，浑身上下破衣烂衫，用补丁缀补丁来形容，都是一种赞美。“那你找我有何事？”

宋邦渊问。陈常君不想撒谎：“有些事想请教，可否出来一叙？”

宋邦渊看眼那书童，那书童却翻了个标准的白眼。宋邦渊并没在意，对陈常君道：“那请稍等，我这就来。”

书童见宋邦渊要出门，嫌恶地冲他喊了句：“别忘了洗我家主人的褙子。”

“记得记得……”宋邦渊边往里走边说。不一会儿，宋邦渊再次出现在陈常君跟前，手里端着一个木盆，里面一整盆的脏衣服。“我去河边洗衣服，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陈常君回看一眼身后舒适的茶肆，就即刻打消请他喝茶的想法，随宋邦渊去了河边。岳州城里河道蜿蜒，堤坝上有许多台阶直通河边，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河边洗衣服。宋邦渊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块石头，挤在一群娘子中间，左右打着招呼，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倒是陈常君，觉得自己站在堤坝上面，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想了下，陈常君也走下来，挤到宋邦渊身旁蹲下，宋邦渊熟练地洗衣服时，他就在一旁帮忙。河水很凉。宋邦渊很热情，完全没有其他读书人的清高。“你没申请到基金？”

宋邦渊轻声问。陈常君一愣，随即：“嗯。”

“你如果有急用，我可以给你些，但不会太多。”

宋邦渊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的钱都拿去买笔和纸了。我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

“你买那么多纸墨作甚？”

“抄书啊。我又买不起，从前欠了书馆不少钱呢，这次都还清了。”

“我不跟你借钱，我想进洞庭书院，你有什么办法没？”

宋邦渊听闻，忽然停住，满眼惊奇地看着陈常君：“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边刚好缺个打杂的，你来的话，咱俩一起住。”

陈常君的意思，宋邦渊大概没明白，不过陈常君也觉得，自己没有本事光明正大地进去读书，眼下只要有办法进去，他就知足了，反正这身子年纪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