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叟铺子里，陈常君将东西一股脑地放在桌子上，胡叟吓地伸出双手去接，生怕哪个掉地上。胡叟最先被流沙摆件吸引。这是一种常见的工艺品，双层玻璃中间夹着彩色沙粒，沙粒会在重力作用下一点点漏下，呈现出一幅幅不可思议的画面。陈常君展示过玩法后，胡叟小心翼翼拿在手中，连连说“好东西”，可到最后并没出价，只是默默地放在自己旁边。接着，胡叟拿起那只平衡鸟。他左看右看，还放在阳光下面看，之后放在陈常君一侧，微微叹口气。“这个不要？”

陈常君问。胡叟点头：“这只很旧了，而且没什么特别的，雕工也不细致，卖不上价。”

陈常君“哦”了一声，胡叟继续看下一个时，陈常君就顺手将那平衡鸟拿起来，放在指尖上把玩，给宋邦渊展示。那尖尖的鸟喙与陈常君指甲针尖麦芒，但无论怎么晃动，那鸟保持飞翔的姿势，不偏不倚，也不会坠落。胡叟拿着玻璃烟灰缸端详，还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后放在自己这边。这一瞬间，他瞥见陈常君指尖上的小鸟。那不起眼的小东西竟然晃晃悠悠地不倒，忙拿过来再看一遍。“这是何物？”

胡叟学着陈常君的玩法，将其放在指尖。“平衡鸟。”

陈常君解释，同时，陈常君将其放在签字笔的笔尖，胡叟生怕这玩意掉下来，不想晃晃悠悠几下，竟然旧静止了，着实吸引人。“啊，这个好、这个好啊，这个我要、我要了。”

胡叟忙将平衡鸟拿到自己这边。陈常君笑了下：“那也别做价了，就送给胡叟了。”

胡叟摆手道：“不忙、不忙。”

接下来，胡叟就开始看水晶套装。陈常君将里面的玻璃瓶、化学物质拿出来后，按照说明书读给胡搜听。听说水晶能“种”出来，胡叟兴奋不已，当场就让陈常君示范给他看。陈常君选了个紫水晶的，按照步骤操作起来，一切完成后，胡叟将那瓶子放在了架子上。“好，很好。以后我每天散步就去书院找你，告诉你这水晶长了多少。”

这怕是对自己不信任呢。陈常君点点头说好，胡叟就拍了拍那种水晶的盒子：“先留在我这儿。”

礼盒里精致的银筷子，让胡叟尤为震惊。他见过的银餐具可不少，但从未见过如此光亮的。“一点瑕疵都没有，着实是上上等的工艺，我要了，这种银器可还有？”

胡叟忙把东西拿过来。陈常君摇头：“暂时没有了。”

胡叟惋惜地咂咂嘴：“你小子也算有良心，知道我去一趟潭州不容易，好东西都给我搬来了。”

陈常君说出盘旋在脑海中几日的疑问：“敢问胡叟，您到底如何跟潭州印书馆谈的，他们才愿意收手？”

胡叟哈哈大笑：“蛇有蛇路，鳖有鳖路，这个你就别打听了。”

将银筷子放在架子上后，胡叟还嫌不够，又喊庞掌柜过来，让他将银筷子收到后院箱子里。最后，胡叟终于安静地坐下来，盯着那玻璃罩里的帆船模型细看。这是一艘仿真模型，仿照的是明代的船，因船上挂着的红灯笼上，可见“郑”字。这艘模型按比例缩小，处处精致，处处还原。不仅甲板船篷一应俱全，细节也雕琢地十分精巧，桅杆是实木打造，窗子都带有栅栏格子，就连栏杆扶手上都可见头发丝细的花纹。最难能可贵的是，整艘船都看不到胶的痕迹。陈常君也是这时候才仔细观察一番，想来那个收快递的渣男想要的大概只有这个，其价值远远超出昨晚陈常君的预估。胡叟欣赏过后，看眼陈常君，之后又看眼船，这样来来回回几次，方开口问：“这个跟银筷子不同，价格不好估量，你打算要多少？”

陈常君心里实在没什么谱，随便伸出五个手指。胡叟没有一丁点波澜，寻思片刻后，道：“我给你这么多钱，你要放哪儿？还说是要做什么？”

陈常君看眼宋邦渊，将想法说来：“我想租个大店面，越大越好。”

胡叟点头说“明了了”，之后盯着那船对陈常君说：“你这几样，我不诓你的话，能给出的价钱，我三五日内都凑不齐。”

陈常君有些惊讶，胡叟的意思是说，他的财力无法承担这几样？胡叟紧接着道：“当然，那个水晶若是能种出来才是，否则可没你想的那么多。”

陈常君心里叫苦，到现在你都一直跟我打哑谜，我知道你说的是几个数？宋邦渊亦有疑惑，见陈常君碍于面子没问，便直接开口问：“敢问胡老，这些一共做价多少？不算水晶多少，算了又是多少？”

胡叟一怔，随即一笑：“哦哦，瞧我这记性。”

他随即拿来一张纸，将每一样的价位都写下来，信誓旦旦地保证是整个岳州能给出的最高价格，如果陈常君不信，可以让王久安来见证。就冲胡叟亲自跑去潭州解决活字之事，陈常君就不会再找他人做价。一项项列出来后，魔法水晶那项就一千贯，后面还标了个“足”，意思就是一千文一贯，而非世面流行的七百七十钱的省贯。流沙摆件和平衡鸟一共做价六十贯，银筷子礼盒做价一百贯，相当于一百两白银。这个数目在陈常君看来，已经是非常高的价格，毕竟那些银筷子加起来也没有二斤重。从这一点推测，胡叟一点都没压低价格。单子上没有帆船模型的价格，胡叟直接指着这帆船道：“这个我不好给价，短期也没办法出手，等到出手时，我请王老和陈二郎一起来，如何？”

陈常君不假思索地点头：“行，按照胡叟说的。”

胡叟惊讶：“我都不给你钱，就要把这个留下，你真的就同意了？”

陈常君蹙眉：“放在我那也是在角落吃灰，放在胡叟这，可供他人一起品玩鉴赏，有缘人喜欢就带走，没有不妥啊。”

如此的信任，让深谙商场阴暗的胡叟大为感动。世上最成功的商人，大概就是这种从不把自己当成商人的人。庞掌柜将帆船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桌子收拾干净后，店里伙计端来刚买回来的上好茶点和果子，招待陈常君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