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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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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叹道:“我近来翻阅世宗实录,百思不得其解,想当年太祖皇帝驱逐北元,设下九边重镇,至正统年间,尚不过百年,何以边军竟守不住长城了?以至于有土木堡之祸!”

李成梁一听,眉飞色舞,拍案道:“张学士读书人,竟也有这想法!不瞒你说,此事我早就疑惑数年了。”

赵时春瞥他一眼道:“你每日操练完便是吃酒喝肉,让你读经史就叫头痛的,居然还能想这种事?”

李成梁一哂道:“这你就是瞧不起我了吧,在辽东的时候我确实没明白这里的道道,还是我在榆林卫呆了些日子才有想头的。”

赵时春依然不信,问道:“你都想了些什么?”

李成梁精神一振道,拿起桌上的杯盏和筷箸,摆布了一番,张居正看出来道:“李总旗摆的这是宣大一线的内外长城?”

李成梁又是惊诧地瞥了一眼张居正道:“张学士好眼力。”

他摆布完全后拿着筷子一点道:“我没到宣大前,总以为英宗皇帝是亲征去了长城之外才被也先堵住,到了宣大以后才知道,亲征大队人马还没出外长城呢。我不免想啊,就算是如今,长城以内也不是任由俺答来去自如,何况是英宗皇帝那会?这样想来,那会是不是在大同宣府己经失陷?其实不然,宣府大同两处重镇,始终没有失陷过。这我就不服了,宣大一线烂成那副模样,任由也先进出自如,总兵杨洪是干什么吃的?他再不济,总能将边镇实情上告英宗皇帝?”

王世贞听得一愣一愣,犹豫着道:“当时群臣苦劝英宗不亲征,怎奈英宗皇帝听信太监王振所言……”张居正摇头道:“据《北狩》所载,亲征大军至大同,王振得了镇守太监郭敬通报,说宣府有敌入寇,当即奉英宗回返,可见不是个愣了不要命的,若是早有消息说蒙军在长城以内自由往返,他哪敢撺掇英宗皇帝往大同去。”

王世贞道:“这些阉人想法千奇百怪,据说他想奉英宗皇帝临幸家中?”

李成梁又拿了只杯盏放在内外长城之内,分别点了一下道:“这是王振家乡蔚州,从大同退走紫荆关,走蔚州回内长城更近,按理本是无错的。而亲征大军半途折去居庸关,路途更远不说,也更靠近外长城,反而被也先抄了个正着。而此时宣府大同两军龟缩关城之中,前无警信,后无一兵一卒相救,可称之能之极!”

不知什么时候,外间的琴音也断了,似乎芙清亦在倾听。张居正拿筷子在“外长城”上放了块骨头,道:“杨洪之子杨俊弃守马营关城而逃,当在七月,想来外长城七月己溃,而宣府大同两镇却始终不曾出兵,至皇帝亲征之时,亦不闻有此事,确实是十分蹊跷。”

然而杨洪等人在土木堡事后,并不曾被追责,就更令张居正心生疑虑了。王世贞听到此处,不由眉头紧皱,问道:“李总旗之意是……”李成梁断然道:“要么就当时卫所己荒废不堪,实际无力维持宣大两镇防卫;要么就是……两镇守将与也先勾搭非止一日!”

张居正听到此处当真心惊,若是百年前边镇卫所己荒废至此,那如今岂不是更不堪一战!细思起来,他倒是情愿是当时守将与也先勾结,至少罪责只在他二人身上。若不然,那便是满朝文武,都脱不了这个责任!王世贞摇头道:“若是长城内侧常有蒙军出没,各州县,各督抚岂能无一疏上奏,朝廷不至于被蒙蔽至此!那时山西巡抚是何人?”

赵时春眉头微皱,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了没说。张居正却轻叩杯盏道:“于忠肃此前督抚山西十八年,他尽力反对皇上亲征,大概是心中有数的。”

王世贞一时哑然,土木堡之变后,于谦扶立景帝,危难之中守住北京,英帝复辟后被杀,天下咸以为冤,他读史至此处,亦常愤愤不平,而这一席畅谈,方隐约觉出当日或另有情弊。王世贞喃喃道:“可惜拦不住英宗皇帝。”

张居正摇头道:“我朝自太宗皇帝定都北京,其意为以天子守国门,天子巡边,素为常例……英宗皇帝冲龄即位,天子巡边才断了些年。他那时亲政未久,年少气盛,想效仿父祖伟绩,也是无可厚非,他大概……料想不到边事己败坏至此吧……”李成梁道:“究根到底,太祖皇帝那会,指望着军户自囤自垦供养自己,就是个不能长久之计!当兵的上战场都是提着脑袋去的,平时操练那也得多吃一碗干饭呢,张学士你自家也是军户中人,你倒说说,想不想脱籍?”

张居正当然知道,他爷爷是一门心思要脱掉兵役,要不也不能供着他那个一辈子就考了个秀才的爹死命地苦读,只是不好在众人面前说自家尊长的私心,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李成梁这里把钵里最后一块猪头肉掏出吃尽,抹着嘴道:“边镇如今真靠不了卫所兵,如今不是募兵顶着,哪里打得了仗。但朝中大人们不想给饷,那就没办法了,如今大同的形势,若是把仇鸾放回去,没准还能缓得一缓……”张居正吃惊问道:“李总旗对咸宁侯评论如此之高?”

李成梁哈哈大笑,一口酒在喉咙里呛住,咳了好一会方道:“张学士误会了,我是说,俺答那边奇缺内地盐铁茶酒,仇鸾在的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放人走私从中捞钱,如今他不在,巡抚翁万达又管束得严,俺答被逼急了,当真会进长城来抢的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见李成梁笑得这般没心没肺,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边镇诸将,恐怕如此从中捞些钱财的不在少数。李成梁笑得缓过劲来,瞧着他们这不以为然的神情道:“我知道各位都是进士老爷,读书人。我直说了吧,如今边镇武将,哪个不得有些募兵在手上才敢安心,但这笔钱朝廷是不出的,那可不得自己寻机会搂钱么。”

壶中酒尽,李成梁有些醉眼朦胧斜倚在椅背上,哼起进来时芙清唱的那几句《夜奔》:“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

芙清在外间听着,似乎心有所感,按弦相应,接下去唱道:“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

他嗓音极纤细,却是如百尺游丝,颤而不绝,愈飘愈高,将那林冲深夜徘徊的悲苦,报国不得的惶惑,回首无归的绝望,生生地刻到人心里,恍若身在其境。他嗓音与众不同,尤其唱到高音处,有种高不胜寒的仙气,难怪稳稳地占了绮风馆的头牌,慕者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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