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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权臣 >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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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在冯保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内书堂,转过弯后,情不自禁松了口气。他有种自己将那可怜的孩子遗弃在宫中的负罪感,虽然这感觉来得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他回到翰林院交卸差事,遥遥地就听到庶吉士们正在激烈争论,殷士瞻的大嗓子咆哮着:“人岂能与禽兽论信义!执此议者必为资敌罪人!”

难得老好人李春芳居然也提声道:“正甫,大家同学议政,你何以口出此言!”

张居正推门而入,笑道:“你们今儿是怎么了,争得这么激烈。”

庶吉士们转头看向他,仿佛都吃了一惊,李春芳问道:“你交卸掉内书堂的差事了?”

张居正点头:“是呀。”

他见诸人神色有异,笑道:“你们可别想着再推我去顶一个月,这是成心不想让我结业吧。”

李春芳拉他到一旁问道:“你近来可有什么事冲撞了老师?”

张居正一愣:“哪有?”

李春芳将徐阶找他的事说了,叮嘱道:“那随从神态语气,老师找你甚急,你可得好好想想。”

张居正茫然了一会,点头应了,又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争得这么凶。”

殷士儋愤愤道:“皇上批复了仇鸾的议互市的奏疏,着内阁商议,严分宜竟意似赞同!”

张居正心头突突一跳,想道:“莫不是我的月考文章给老师看到了?可老师并不阅看庶吉士的文章……”“叔大,咱们正要一起上疏,阻止仇鸾所为,你可要参与?”

殷士儋一脸殷切地看他。张居正不由觉得脑门上冒了些冷汗,道:“老师不知有何事传召,我先去过老师府上,再回庶常馆与大伙儿商议。”

说完他匆匆行了个礼,便退了出来。徐阶如今是何想法,他有了点数,不由在肚子里搜刮着能辩解的道理,但不幸这个题目先前还给徐阶过目,徐阶己明确说不愿他这个时候做这篇文章的。可他不但做了,更无意中附和了严嵩所言,他不由觉得头痛。他至徐阶府上投帖,门子笑道:“阁老吩咐过了,张庶常若来,无需通禀,小人这就带张庶常前去书房。”

张居正心头忐忑,随门子到了徐阶书房外,门子通传,徐阶头也不抬一下道:“让他进来,其余人退下。”

张居正拂帘而入,一眼一眼就见到徐阶面沉似水地看着案上一篇文章,依稀便是自己的那篇。他心中叫苦,硬着头皮上前长揖:“学生奉召而来,不知老师有何事见教?”

等了半晌,徐阶却没有出声,他似乎在凝视着张居正,张居正虽然没抬头看他眼色,却也觉得那目光如泰山巨石,压得他有些难受。平素张居正来见徐阶,行过礼就会被赐座上茶,被这样冷着的情况还是头一回。这让张居正觉得这屋子和屋子的主人都有些陌生。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阶终于淡淡道:“你这个月,到底还是写了这个?你即不愿受我指教,又何必来问我?”

他语气淡淡,但张居正却心知徐阶其实己是极怒,他本可以将自己另写了文章却听说皇上不喜心学的事儿拿出来说,但他知道此时徐阶大概听不进去这个,便是听了,也会觉得他是找理由搪塞。张居正遂道:“老师所言,都是为学生着想,学生岂不听从?只是近来学生对西北边事颇做了一番研究,若寻别的题目,一时又没有什么创见,勉强写来只是不顺,因这个月还在内书堂轮值,做学问的时间不充裕,没奈何只好将这篇交了上去。这篇字字句句,皆是学生近来读史心得,若是有不妥之处,引来非议,那也是学生应当承受的。”

徐阶声音隐含怒意:“说得好,张庶常大材,一篇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一般,如今严分宜赏识得很,皇上正议边事,怕不是要拿你这篇大作给皇上过目呢!”

张居正鼓起勇气道:“学生愚见,若能供皇上、阁老们参佐一二,亦是学生荣幸。”

徐阶腾地站起身来,厉声道:“你自称研究宣大边事,老夫问你,土木堡是因何而起?”

张居正硬着头皮道:“因鞑靼贡马引起。”

徐阶喝道:“那时我朝与鞑靼岂无互市?结果可得了边关太平?”

张居正沉默了一会,依然道:“此一时,彼一时。”

徐阶冷笑:“你一介书生,披阅故纸,便以为对边关形势了若指掌,你连朝中形势都看不明白,你能知此时边关形势?”

张居正启唇欲言,徐阶喝道:“别以为你与那赵时春等人近来过从甚密,就知道多少边地实情,赵时春还反对互市呢,你能比他知道更多?”

张居正不由心头发冷,没想到徐阶竟还调查了他与人交往。他很想反问徐阶调查他是什么意思,但这一问又显得太过不恭。他内心深处并不觉得,徐阶会试取中他,他就从此以后万事都得按徐阶的意思办。可当今之世,科场座师与门生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紧密,对座师不敬,足以令一名前途大好的翰林背上满身骂名,从此万劫不复。一直以来,倍受徐阶关爱的张居正直至此时才开始感受到这师生关系的束缚处。他只好咬着牙忍下来:“学生一孔之见,难免有偏颇之处,老师若是指点学生不妥,学生自然是感激涕零,但老师上回说学生不在其位,不议其事,学生却相信天下之事,天下人议得。”

徐阶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你我科场有缘,得为师生,你的前程老夫自当悉心违护,你若是不希罕老夫这番苦心,那你好自为之吧!”

张居正便知自己刚才这番话,还是伤到了徐阶的心,他不由又忆起徐阶这一两年来对他处处维护点拨,那时送别宴后,徐阶对他的殷切嘱托。张居正深施一礼,恳切道:“老师请听学生一言!老师照抚之心,学生岂能不知,学生自知任性,但学生……学生文中所言之事,当真毫无道理么?还请老师教我!”

徐阶长叹一声,又将案上文卷展开,翻阅了一会,问道:“你在这篇文章上,当真花了不少功夫,想来是得意之作,不忍舍弃,也是理所当然。”

张居正低头道:“学生浅薄。”

徐阶又道:“就事论事,你写的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他突然语气转厉:“那日你责备老夫没有全力营救夏言,如今不过一冬,你就全忘了吗?”

张居正完全没想到徐阶突然提到这件事,一时无言以对。徐阶冷冷地喝问道:“你可想过皇上将此事发还内阁商议,分明不甚满意此议,老夫若附和严分宜,岂不徒失圣心,而涨严派气焰?”

张居正道:“可是……可是如今边关情形不稳……”徐阶森然道:“边关情形不稳,因何而来?”

张居正愣了一下道:“曾铣。”

徐阶不再说话,看着张居正,似乎在等他得出自己的结论。张居正说出“曾铣”两字时,己经全然明白了徐阶的意思,就算互市千对万对又如何,在这个时候附议,只会令严嵩得势,只要严嵩一日在朝中主政,边关诸将都不会再有进取之心,那时又如何能经营得好边关诸镇。徐阶看着张居正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学生是足以醒悟自己的言外之意的,他语气沉重地道:“朝中人事,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想就事论事自然是好,但事与事,人与人,从来不是各行其是,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张居正谢过徐阶,缓过气来,陪笑道:“学生那篇文章没写全,学生……下个月再交一篇。”

徐阶没好气地道:“一篇月考文章而己,下个月,互市必然己被驳了,就不要再闹腾了吧。你当老夫气量如此狭小么?”

张居正连声道:“哪有哪有,学生告退,老师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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