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得将严氏父子逐出朝堂。”
张居正点头:“正如老师所言。”
徐阶道:“杨仲芳最初上书时,为师虽不赞成,但也没有极力反对,想着皇上或许看到他的奏章,亦会有所触动。如今想来,却还是为师过于乐观了,他二人做的许多事,是揣摩上意所为,不过是个给皇上背黑锅的,皇上觉得他父子用着还顺手,如今并不想换掉——便是换掉,也不会将朝中权柄尽交于为师。”
张居正小声道:“因为皇上并不认为老师会如严氏父子那般……顺手。”
徐阶声音也压得极低:“要令皇上厌弃严氏父子,首先要比他更能媚上!严氏父子能以青词取媚于皇上,旁人又如何不能?这几年李春芳在西苑随驾,他的青词做得甚好,皇上多次特旨提拔他,想来让他入阁也不过是几年间的事。”
张居正心中激动,这是徐阶第一次跟他细说自己在朝中的布局。“陆炳如今渐渐失宠,皇上近来几次三番召成国公随驾,成国公会在锦衣卫取代陆炳,一但锦衣卫不再为严世蕃所用,他们的种种劣势就再也无人为他们掩饰……”徐阶将自己若干安排逐一向张居正细述,“杨博不久后会回内阁,则内阁之中,严嵩再难独大。”
张居正不由振奋,问道:“老师打算让学生做什么?”
徐阶微笑道:“你是我最心爱的学生,自然要让你去做最紧要的事。”
张居正愣了一下:“什么是最紧要的事?”
徐阶道:“陪侍裕王。”
张居正略惊问道:“老师确信皇上必将传位于裕王?”
“以为师看来,将有九成吧。”
徐阶决然道,“便是还有一成不确定,我们也要竭尽所能,将之变成十成!”
张居正点头,他没有再多言问徐阶为何看好裕王,裕王性情温和,在嘉靖朝经历了风风雨雨大半辈子的徐阶,绝不会想再侍奉一位猜忌专断之主。不过张居正依然有些疑惑:“可是殷士儋已为裕王讲学数年……”徐阶摇头道:“他性情太暴躁,城府有限,与高拱相似,而高拱在裕王身边资历最老,他与高拱合不来,裕王待他的亲近也会极其有限。更何况——他在内庭的关系,远不如你。”
张居正沉默了一会。徐阶以为自己这句话会引得张居正不快,补了一句道:“得道多助,能有内庭的助力绝非坏事。”
张居正苦笑地扯了扯嘴角,道:“学生领命。”
徐阶道:“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你需要尽快把回翰林院复职的事办妥,绝不能再与严家交恶。杨仲芳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张居正难过,脸色苍白,嗫嚅道:“同年们岂不会视我为无情无义之人?”
徐阶正色道:“欲成大事,岂能不受责难!”
他寻思了片刻又道:“他们若是问起来,你就推到为师身上来吧。”
张居正望着他,感动莫名,跪拜道:“老师……”徐阶挽他起来,抓紧他双臂道:“杨仲芳求仁得仁,慷慨赴死,我又何尝不能受世人之讥?”
张居正辞别徐阶后,艰难地给同年们写了封信,说自己入狱劝说杨继盛失败,让他们再去试试。除了李春芳之外,王世贞等在京同年无不进诏狱见过杨继盛,他坚称不肯。而秋风甚急,眼看着刑部大辟的日子就要到来。勾决名单己经拟定送入西苑,王世贞知道里面有杨继盛的名字。他着急起来,又写了一封上书,找来若干对严氏父子不满的名士、官员联署,自然也来找过张居正。张居正问道:“你做这件事,可曾问过老师的意思?”
王世贞一愣道:“正想在你这里签过了,再去老师府上。”
张居正扫视了一遍那些名字,却并没有提笔签上自己的,对他道:“你去过老师府上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