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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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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贞一直没放弃在京中为王忬争取赦免,但到了秋后定谳之时,大辟的名单中到底没能抹去王忬的名字。他从刑场上收回了父亲的尸体,在京中宅子里草草设祭。上门吊唁的故旧寥落,王氏兄弟回想父亲官运亨通之时家中时刻都拜客如云的景象,倍觉凄凉。王忬的旧友忌惮颇多,来得稀少,王世贞自己的同年同僚如今官阶不高,一时还牵涉不到朝中大佬的争斗中,相对而言没那么多忌讳,反倒来了不少。王安在门口通传说大老爷的同年来拜,王世贞几步迎出,见李春芳也来了,十分感激,李春芳是皇帝近侍,隐然有入阁之望,这种时候,最不该得罪严嵩。他上前握紧了李春芳的手哽道:“今日得诸位前来,存殁俱感大恩。”

他看了看诸人身后,随口道:“为何不见叔大?”

他突然觉得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片刻后,殷正茂接话道:“他今日另有要事,大约明日会来吧。”

王世贞心头疑惑,再看殷士儋脸上,隐约有一幅尴尬神色。他素知殷士儋不擅长掩饰喜怒,在他们拜祭之后,因家中已无婢仆,留下弟弟王世懋在灵前守着,自己去招待同年喝茶。他寻机将殷士儋唤到门后,含糊问道:“你们今日没约着叔大一道来,他又遇着事,怕不是要恼?”

殷士儋吃他一诈,愤愤道:“他今日得授侍讲,心愿得偿,正是欢天喜地的时候,我们若是去约他,他怕是要觉得晦气吧。”

王世贞愣了半晌道:“得授侍讲?”

张居正苦求恢复编修之职数年不可得,突如其来地不但回到了翰林院,还升了正六品的侍讲,这自然是桩大喜事,然而却隐约有些不对。殷士儋这才发现被他诈到了,苦笑道:“原来你并没听说……难怪,我也是今日早上才听到消息的,这件事来得太突然……”王世贞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一时都理不清头绪,他嘴上麻木地说:“倒是要恭喜他了,他在京中等了有三年了……”王世贞送走同年,迷迷瞪瞪地回去父亲灵前跪下。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许多零碎的传言,和一些已经被他淡忘的记忆。王忬定罪前后张居正在严府来往多次,徐严二府结亲,听说张居正从中牵线。但他坚信好友并非阿附奸佞之人,从不曾往心里去。现在,他终于发现,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事件,一件件串起来,如今便有再明白不过的脉络。他想得入神,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竟没听到王安在门口通名。“元美……”张居正快步走入,扫掠堂上,“他们都走了吗?我来晚了……”他正要去取香点燃,王世贞骤地站起,拦在他身前,喝道:“不必了!我父是罪人,我家是破户,哪怕当张翰林一拜?”

堂中王家的眷属愕然盯着他,不明所以。王世懋赶紧扑上来一把抱住他往后堂拖,同时给张居正赔礼:“世兄见谅,我哥哥这会悲伤过度,有些神智迷糊——”王世贞愤力挣开他喝道:“我哪有悲伤过度,我是欢喜得疯了,我的至交好友,今日得了严家父子的青眼,终于拨开乌云见明月,从此以后飞黄腾达了!岂不是要欢喜得疯了么?”

他这一番大吼,堂中内外之人无不诧异地望着张居正。王家人对严嵩恨之入骨不提,今日前来拜祭的客人,也多半是厌恨严家的。这时看他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鄙夷。张居正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王世贞盯着他冷笑:“你张太岳今日大喜,怎么没穿着你崭新的冠带来呢?也好让我沾些喜气。”

张居正苦涩道:“我跟你说过,总要有人留下来做事。”

王世贞厉害声道:“我只恨自己有眼无珠,竟没发现,你,你们拿我父亲做了一回交易,便如同你们牺牲掉杨仲芳那时一样!”

“元美。”

张居正凑近揪住他孝服道,“你最明白,你父亲是为什么甘愿一死的。”

王世贞愤然回瞪着他,喘息粗浊。“你也最清楚,杨仲芳是为什么甘愿一死的。”

张居正慢慢道,“你回乡守孝三年,好好想个明白,三年后,我会帮你回来。”

王世贞惨笑道:“你以为只有你什么都明白?那我告诉你,杨继盛执意上书参严,是被激的,被激的,你明白吗?”

张居正微微一愣,旋而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杨继盛上书那时,他不在京中,有些细节,确实没有王世贞知道得清楚。王世贞厉声道:“你且得意吧,别以为你如今攀上了高枝,将要一飞冲天,早晚有你被人当踩脚石的时候!你只当人人如你一般贪图权势,拿些好处哄诱我,我倒要瞧瞧你终究能有什么下场!”

王世贞说完,奋力一挣,他被张居正抓紧的孝服袍子扯了一片下来。王世贞大笑道:“正好,就此割袍断义吧!”

张居正愣愣地牵着那半段袍子,失魂落魄般走到了门口,王安追上来抹着眼泪,欲言又止。王安哭道:“公子,我家公子必定误会了。”

王安跟着张居正好几个年头,叫公子叫习惯了,后来虽然早改过口,这时情急,又换回了原来的称呼。张居正看着他,愈发回想起那几年王世贞待他的种种情意。他惨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王安。王安接过来讷讷不明所以。张居正道:“差点忘了今日来的事,我崇文门外的那处宅子,是元美给我购置的,钱款一直不曾与他结清。如今他都要与我割袍断义了,这笔钱,还是还清了比较好。”

王安低头看了一眼,发觉足有五千两之多。当初买崇文门宅子的时候他也有参与,分明记得不过千余。张居正道:“一转眼都六七年了,总该有些利息。”

王安觉得这银票有些烫手,但他如今总管着王家家务,最知道王家的窘迫处,也只好先收下。他怀着一丝希望问道:“这些误会,将来你们总能解释明白吧?”

张居正苦涩地道:“不会了,并没有什么误会。”

他说完转身便走,王安愣愣地站在后面,拿着那张银票茫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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