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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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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悻悻然坐下执壶,牛饮了一杯后问道:“你今日怎么想到来这里?”

冯保悠悠地品完手里的一小盅茶,终于走回来坐在他对面:“怎么,此处都换了主人,你依然不喜?”

张居正假装没明白他所指,环顾四下道:“往日来凤仪楼,倒不知顶楼还有这样大的雅间。”

冯保道:“万师兄在京的时候,这里是他的寝居,你自然不会来过。”

张居正酸溜溜地想:“你必定是常来了?”

他将这话咽了回去道:“你近日有他的消息?”

冯保道:“他托徐爵送了我一份大礼。”

张居正皱眉:“你给他办成了这样大的事,不知能给他赚到多少钱财,他自然要送一份像样的大礼才是。”

冯保摇了摇头道:“金珠玉贝,于他都是寻常事物,谈不上什么大礼。”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到张居正面前,指着其间几行字:“你看看这个。”

“若至眩晕呕血,则本元已伤,病人寿算不及年余……无名高热反复,凡三五日,忽又清明,眼瞳现陈黑血丝,便只在旦夕。”

张居正皱眉,起先觉得莫名其妙,但转瞬间便明白过来,骤地瞪圆了眼看向冯保,失声道:“这是李神医……”冯保沉默地点了点头。张居正又颤声问道:“前日朝堂上,皇上他,他怎么了?”

冯保一字一字道:“眩晕呕血。”

张居正一下子不淡定了,他骤地站起来,往返走了两步,忽然间便明白了冯保方才那种疲倦之极的眼神。他知道冯保表现得并不如何在意皇帝的宠信,但内心里还是对往日那个从小依赖他的皇子存有一份真心的。骤然知道他年纪轻轻便要把自己作死,一时间哪能毫无触动。张居正抱着一点侥幸之心喃喃道:“李神医久不在京,并不曾见过皇上,便是有所推断,也未必准确,还是将他请回来给皇上请脉……”“皇上服用先帝留下的红丸,被尚太妃撞见,尚太妃相告贵妃后,贵妃忧心皇上身子不好,命我私下寻访李神医。我在国中寻觅李神医久久不获,便委托万师兄帮我在海外找他。万师兄倒是有幸偶遇上,然而李神医原本就为了避开宫中事远遁异域,听到如今的情形,哪里还敢回来,能留下这只言片语,已是万师兄百般为我求恳来的。”

张居正吃惊地道:“你那万师兄明知这情况,竟然任由李神医走了?”

冯保反问:“不然呢?”

张居正被他这反问问得有些懵了:“……事关圣驾,何等大事,如何能任由他搁下话便走!总得……好生劝他回京才是。”

冯保冷冷道:“如果劝不动呢?”

“李神医身为大明臣子,无事时悠游天下自是无碍,君父危难之时,又怎能如此任性,总归要回来尽责才……”冯保面上讥嘲的笑意越来越浓,张居正这话便说得有些没底气,但还硬着头皮说完了,“……才是。”

“凭什么?”

冯保冷漠地道,“李神医多年前为他的病症竭心尽虑,他自个纵情声色搞坏了身子,凭什么又要劳累李神医受此牵连?万师兄曾为朝廷平定倭寇出过大力,朝廷又是如何回报他的?他又为什么要关心大明皇帝的性命!”

张居正怒道:“你住口!”

冯保没有再往下说,但他的目光带着几份异样的兴奋,仿佛心上有一道渗着血的伤口,已然医不好了,便自暴自弃地索性多插上几刀,看着鲜血从腐烂处涌出来,便有一丝痛极了的快意。张居正冷静了一会道:“我知道你为他不平,但如今政局刚平顺了两年,许多大事,都需要上下一心推动,皇上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不测,诸事便又多了许多变数。就公而言,皇上康健是大明臣民的幸事;就私而言,你随侍皇上十多载,他近日虽然待你有些偏差,但又怎能一举抹杀掉过去十多年的相伴之情?你竟一点也不想救他吗?”

冯保恼怒,张居正必定是看出来他对皇帝的灰心,这时又拿旧情来乱他心意,他深吸了口气道:“我便是再想救皇上又有什么用?皇上现在已经不让我近身服侍,他要偷吃那伤身的药,我又怎能拦得住他?李神医已出海远去,若要迫他回京,也得有那本事去海外抓人吧!”

张居正忿忿道:“即知有小人作祟,为何不禀明皇后、贵妃好言相劝?即知皇上身子有隐忧,何不令御医小心调治?便是在京御医没有李神医那样的本事,也不能放任不管吧!”

“皇后和贵妃自然是劝过他,也不是没有管束过他身边的人,要不你以为陈洪是怎么被迫退居宫外的?但皇上即有所好,去了一个陈洪,又何愁没有奉承的人?皇后和贵妃还能如何,一劝再劝,惹皇上不快以至决裂?皇上厌弃我不打紧,若是厌弃了贵妃呢?你要将太子置于何处?”

冯保摇头,将信纸收起,在一旁的烛焰上焚了,看着那些字迹一点点化作尘烬,他的声音也变得枯涩飘忽,“李神医说医者只能治病,却救不了命,这是他的命数到了,不要再挣扎了,有这心力,不如想想将来吧。”

“将来?”

张居正摇晃着站起来,一时间无数念头纷至沓来。这两年诸项革新事宜都能顺利推进,与皇帝信任高拱,高拱锐意革新是分不开的。如果皇帝猝然驾崩,太子年幼,以高拱和李贵妃两个人的强势,辅政与临朝之争必不可免。冯保是太子身边最为亲厚之人,又与自己交情极深,高拱必定生出警惕。不免要弄出手段来防范自己或是针对冯保。他是久历朝事纷争之人,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示弱示好就能令高拱安心,此前自己与高拱相处友善,不过因为高拱对皇帝的支持有充足的信心,不将自己视为敌手。如果这个信心从此没了,他会怎么做?自己又要怎么做?他突然明白了冯保为什么说这是一份大礼,隆庆皇帝正当盛年,过去身体一直不错,没人能料到他随时可能逝去。得知这个消息,等于在即将到来的朝局变迁中掌握了一份先机。隆庆皇帝在时,张居正很难真正撼动高拱的地位,但现在又不一样了……按说这是好事,但张居正心中殊无喜意,他并不畏惧朝争,可这么些年来,他在朝争中沉沉浮浮,早已厌烦透顶。当日回京的初衷是谋得做事的权力,磋砣了这么年,初心日益消磨,几乎都要被他遗忘。现在他想做的那些事,许多都只开了个头,真要见效还不知何年何月,又要回到朝争中去消磨时光,他有许多的不甘心。张居正从前对万松烟或许有些厌恶,但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憎恨他。他就这样轻易地将李时珍放走了,一点也不在意他放走的或许是大明皇帝的生机。从前张居正就知道万松烟常年漂泊海上,言行思想与常人大异,现在他终于深切地知道,万松烟虽然通晓经史,但他眼中竟无一丝纲常伦理,大概大明朝便是眼下就覆灭,他也不会有半点动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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