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说笑了，我哪里知道什么格物致知，不过我倒是十分认同一句话，要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

“我想这句话，就是对格物致知最好的解释，看到很寻常的东西，要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就像我上午说的，两小儿辩日。这个故事，天下读书人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又有谁真正的研究过为何会是这样？”

“我也是通过晚上看到烛光，才想到既然烛光如此，那么太阳应该也是如此。”

“还有就是太阳东升、西落，看起来也很寻常。可仔细想想，就不对了。”

“很多人都觉得天圆地方，那太阳落下之后，是去了哪里？”

“我们所居住的土地边缘又在哪里？”

“之前陛下说，土地的边缘是大海，那大海的边缘在哪里？”

“这些事情看起来十分简单，可仔细想想又有很多的学问。”

“如果海的边缘是和我们脚下一样的大地，那么那片大地上是否有人居住？”

“还有，海的下面是什么？海的下面如果也是土地，那么太阳落到了哪里？”

朱佶先是谦虚了一句，紧接着问出了之前问过朱祁镇的问题。“这，老夫还真不知道。”

曹鼐自认为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可是面对朱佶的这些问题，心里居然没有答案。“曹阁老，你被冠军伯误导了，这些事情十分常见，就算不知道又有什么问题呢。我们几千年来，不知道这个问题，现在不是依旧过得好好的么？”

陈循在不远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着说道。“陈大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你若是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些事情其实跟我们也是有关系的。”

“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海的对面是陆地，那片陆地上有人居住。如果他们兴大军来犯，我们该如何应对？”

“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东海到底有多大。”

朱佶笑了笑，接着反问道。“我朝最大的航海舰队便是我永乐朝三宝太监下西洋的舰队，数百艘船也不过是两三万人航行。”

“当年蒙古人兵锋正盛，两次攻打日本，都被日本打败，莫非我大明连日本都不如么？”

陈循觉得朱佶这是杞人忧天。“大明自然是要比日本要强的，可是陈大人又如何知道，海外没有比当年的蒙古还要强大的国家。”

“况且造船技术也是在不断进步的，若是那些国家能造出更大、更好的船，一次十几二十万大军来袭，我们大明那么长的海岸线，又该如何应对？”

现在大明的确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可是距离西方崛起也没有多少年了。“若是他们有这个实力，肯定早就打过来了，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呢？”

陈循依旧觉得朱佶是在胡说。“就像你刚才所言，大规模的船队航行不容易，舰队在外面航行，肯定是要不断的寻找落脚点。”

“这就和我们的驿站一般，若是他们一个个的占据海上的岛屿，将其作为补给站，一点点的向我们推进，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具体有没有这样的国家我也不知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要好。”

朱佶知道，这样的话，实在是难以说服他们，当下便不想再争论。“是啊，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冠军伯考虑的确实比我们周全。”

曹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经过了土木堡之变以后，更绝的这话实在是太正确了。当初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何至于这一仗打的如此艰辛。固然，这一仗消灭了瓦剌数万人，可是大明精锐骑兵也损失了数万人。若不是当初朱佶等人死战，后果不堪设想，想想近二十万大军，被瓦剌数万骑兵围在土木堡，曹鼐就有些不寒而栗。“方才曹大人说起格物致知的事情，比如我搞出来那个蒸汽机，就是看到水壶烧开了水，热气顶着壶盖跳动。”

“这样的事情，估计不知道多少人见过，可是从来就没有人想过是不是能用它做些什么。”

“这便是缺少格物致知的精神，若是大家看到一些平日里十分常见的事情，都多多想想是为什么，那么我们知道的知识就会越来越多。”

朱佶将话题转移到了格物致知上。“这些终究只是小道，治国安民还是得靠圣人之言。”

陈循见朱佶说起了蒸汽机，一下子变得不悦。“小道？”

“陈大人可知道，工匠们造出来的蒸汽机，现在一台机器可以带动数个钻头，钻自来火的铳管。”

“也就是说，只需要一个烧水的人，再加一个看着机器的人，两个人便可以完成之前需要好几个熟练的工匠，才能完成的工作。”

“一个熟练工匠，想要钻好一个铳管需要一个月，用蒸汽机带动的钻头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这么算下来，两个人几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之前好几个工匠一个月的工作。”

“要知道蒸汽机可不仅仅能带动钻头，纺织的机器、石磨，都可以用蒸汽机带动。”

“此物一旦推广，我大明一年可以产出之前数年产出之物，这难道不是好事？”

朱佶一听陈循说蒸汽机是小道，当即开口反驳。“这当然是小道，若是真如你所言，一年可以产出之前数年产出之物，那此物更不应该被造出来。”

“一旦真的推广开来，我大明岂不是有无数百姓失去工作？”

陈循不但没有觉得这是好事，反而觉得是坏事。“敢问陈大人，我大明子民是否全都丰衣足食，每个人都如陈大人一般有好几套衣服，房子也不漏雨、漏风？”

朱佶大声问道。“这，天下之大，自然难以做到如此。”

陈循很想说如今乃是大明盛世，自然是人人丰衣足食，可是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那这怎么就成了坏事了，人的效率提高了，那么所产之物价格便会降低，这么简单的道理陈大人该不会不知道吧？”

“至于说百姓会失去工作，这更是荒谬，固然蒸汽机推广会有一些人少了一些生计来源。”

“可同样的，蒸汽机的推广，会产生新的工作，比如蒸汽机需要大量的煤炭，挖掘煤炭需要人。”

“煤炭运输也需要人，我们所产之物，可以卖往各地，便会有很多人经商。”

“况且这个世界很大，我们可以将这些产品运往各地贩卖，换回我们想要的东西。”

“如陈大人所言，这东西就不该被造出来，那干脆把农具也都销毁，让百姓用手扒坑种田，那岂不是世界上就没有闲人了。”

朱佶没想到这陈循居然有如此奇葩的思想，大声驳斥道。“冠军伯无须激动，来喝口茶。陈大人只不过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蒸汽机现在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曹鼐笑眯眯的当起了和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