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至少应该留下什么内容。”

林傲沙哑着回答道：“留下什么东西也好，总得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陈铭忽然感觉心里有些难过。这座城市里，陈铭认识的人有留下自己的墓碑饿铭文，也有人几年自己。但唯独他自己没有。没人知道他真实姓名叫林傲，世人只知道他是银色子弹，只是一个早就死去多年的“传奇人物”。陈铭低头找了找，捡起来一块石头，又随便找了个一个金属钢板上写了林傲两个字，又写上了林傲肉体死亡的那一年。接着，他找来一个盒子，将那边的白骨一一收起来。“你干嘛？”

林傲一下子被陈铭的操作弄懵了，他眨眨眼不明白陈铭突然要收殓自己的尸骨要干什么。“干什么？当然是把你的尸骨收收，找个风水宝地来个风光大葬。”

陈铭将尸骨都收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坐了下来。时隔这么多年能找到自己的尸骨并落叶归根已经是个十分难得的事情，没有道理不帮他一把。林傲挑眉。他说：“我感觉我心情好多了。”

“如果是你的话，墓志铭会写什么？”

顿了顿，林傲继续问道：“如果是我的话，那我就会写银色子弹长眠于此，永不安分的混蛋……死了也是这样。”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识够深刻，不用让你写思想检讨了。”

陈铭调侃道。“切，让我写我也写不出来。”

林傲撇撇嘴说道：“不过我刚刚难过的点，是因为我抗争了那么长时间，结果我得到了什么呢？”

死了那么多亲朋好友，甚至连自己死得悄无声息，被世人遗忘，可那些混蛋却活得风生水起。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呗。还是什么都没变。“你知道吗，我一开始的确是想要找黑玫瑰算账的，但是我没有。”

“我认真思考了，也许她是被逼无奈只能选择低头。也许死亡和金钱名利两者中她选择了后者，昧着良心活了那么多年。”

“你看，到最后天眼公司还是胜者，我们甚至都不能改变他们既定的结局。”

林傲站了起来，缓缓说道。陈铭静静地听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倾听得十分认真，然后他说：“不管真相如何，他们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只手遮天，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普通人，没有权势没有地位，也就比较能打。”

今天陈铭跟黑玫瑰一起行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敢过去找人算账，不敢冲上去跟人拼命。雷森死之前说的那番话是有些阴阳怪气，但不难听得出来黑玫瑰到底也是天眼公司眼里的一颗不重要的棋子。“也许吧。”

林傲撇撇嘴，脚下还在踢着他压根踢不飞的小石子：“我知道我以前还挺冲动的，把很多事情都搞烂了，还连累了不少人，但是我现在不想了。”

“我还记得你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我你就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差点把你的公寓给烧了。”

“时间越长，我有时候分不清我是你，又或者你是我，我觉得这已经不是什么好征兆了，我们动作得快点了。“确实不是好征兆，在某种意义上快变成同一个人了。一开始能分得清你我，再到现在你我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有时候竟然还会觉得这么做也不错。谁也分不清脑子里闪过的想法是你的还是我的。但是林傲从来不后悔认识陈铭。“嗯，要不满足一下愿望再走。”

陈铭提出了一个提议。“为什么？”

“不了却心愿，你能安心？”

“啧，那么想要满足我的愿望，那就去找她看个电影，把当时闹得不欢而散的约会继续下去吧。”

林傲啧了一声，随口说道。“行啊。”

陈铭站了起来，他把装有林傲尸骨的盒子抱了起来，走回到车上，放入到后备箱里。随后他掏出手机给黑玫瑰发了个信息。在等到黑玫瑰的答复之前，陈铭要先把这个尸骨做个收尾处理，找个地方风光大葬。虽然已经不可能风光大葬，但至少整个灵位还是可以的。——陈铭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把林傲的尸骨安置好。墓碑位置是电脑随机选的选的极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是可行的，不过林傲对于这个位置还是有不少微词。此后黑玫瑰到了晚上才给他回复。“是林傲还是你？”

黑玫瑰站在她的酒吧门口，身上的衣服配饰都能看出来她是花了心思挑的，头发也是经过精心打理，散发一股淡淡的香味。“他。”

陈铭回答。“他？”

黑玫瑰冷冷哼了一声：“说吧，他想干什么？”

“电影院。”

听到电影院这三个字，黑玫瑰愣了一下，接着冷笑道：“电影院？干什么？他又想耍我？”

顿时，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算了，走吧。”

黑玫瑰主动打破了沉默，主动走过来问道：“你的车在哪。”

“那边，保时捷。”

“嗯？这是——他的车？你们还真找回来了？”

那辆保时捷就停在不远处，黑玫瑰还以为是陈铭托了关系自己买来的，但是等她走近一看，更是惊讶得捂住了嘴巴。熟悉的车牌号，熟悉的车漆颜色。这辆车上有他们过去太多回忆。黑玫瑰伸手摸上了车头，金属冰凉的触感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做梦。电影院，他的保时捷，以及那个邀约。想了很多年，也等了很多年，到了心灰意冷的时候，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以为她会痛哭出声，又或者会问候林傲祖宗十八代为什么来得这么迟。又或者喜极而泣，满心欢喜地欣欣然过去约会。但她并没有，只是上了车催促道：“愣着干什么，我想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什么意思？”

陈铭上车问道。“这种没好处的事情，他不会做的，他这回挖了什么坑让我跳下去给他白干活。”

黑玫瑰的回答让陈铭哭笑不得。“看来他是真的混蛋极了，不过他说只是想继续当时不欢而散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