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潶鹅酒吧里出来坐电梯下来。陈铭摁了一下电梯键，随后像是脱力一般的坐在地上。看见陈铭意料之外的表现，林傲眼底掠过一丝不可思议：“看来我们回家似乎得要花上一阵子了，看你虚成那样，要不换我来？”

“不用，我还能走。”

陈铭摆了摆手：“我只要一点时间缓缓就行了。”

“行吧。”

林傲也坐在陈铭身边，他说：”我还是会觉得跟那些人做交易并不靠谱。”

“那你要怎么做才觉得靠谱。”

“直接去灵境，别指望他们，能指望的就只有我们自己。”

“就我们两个人，没戏。”

陈铭实事求是。天眼公司的安保力量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把一栋废弃旅馆都给点炸了，甚至每个员工都是配备最好的东西——就光凭一股热血冲进去，运气好的估计能留个半条命出来，运气不好直接被炸成连灰都不剩。这些林傲怎么不清楚？他当年去天眼公司的时候都是做好了不会回来的准备。“是没戏，所以我才会想要搭上黑玫瑰这条线，别看她舒舒服服地当了女王二十年，也是宝刀未老，锋利依旧——”林傲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说：“这是她欠我的。”

欠他的。这也许在常人看来，林傲就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但陈铭却能隐隐听出来他在刻意将所有的黑锅，所有过错都统统包揽到自己身上，好让自己办事也能求得“问心无愧”这四个字。“现在嘛……我看未必。从前她愿意为你肝脑涂地，心甘情愿。”

陈铭下意识拒绝了这个选项。林傲还在坚持：“这个事情交给我……这个事情，怎么讲我们是过来人。”

还可以跟当年一样，凭着一腔热血，带着几个人带着一大把家伙炸开通往灵境的血路。“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能感受到倒计时正在逼近。别的死亡都死即时性的，而且都是伴随着痛苦越来越大——而陈铭的现状不同。当你渐渐习惯了这种痛苦折磨，它消失了。当你习惯了它的消失，以为自己有所好转，它就会忽然出现提醒你它还在，只是会比上次更加猛烈。如此反复，犹如倒计时一样，步步紧逼。时间是真的不多了。“就找她一个吗？”

陈铭问道：”不想想别的？”

“如果你指的是周雪柔或者是青鸟……听着，我知道你不想太冒险，也不打没有把握的硬仗。”

林傲转脸说道：“找别人一起来，把她们拉下水，那绝对是个馊主意。”

陈铭也不想步上林傲的后尘。并不想把那些人都牵扯到他们的局中，白白断送性命——会一辈子到死都良心不安的。“我们就只有一个希望，她在黑玫瑰夜总会等着我们。”

……陈铭走到公寓楼下，足足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原本就只有一小时的路程，陈铭能走到这里也算是不容易了。他找了个台阶坐下，想要缓缓再起来去休息。公寓底下不远处就是一条街，接上卖的东西是什么，陈铭也没有注意过，只有这会儿他才能细细看着。街里有一家卖唱片的店正在点播一首歌曲，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听着有一股悲壮感。陈铭有种在这一刻，宁静是属于他的感觉。仿佛是卸下了所有，世间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享受孤寂的滋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再后来渐渐变得更大了一些。陈铭没有力气去躲雨，也懒得躲雨，就这么任由这座城市特有的酸雨打在身上。“你就这么在这里淋雨？”

一把黑色雨伞停在陈铭头上，给他挡掉那些酸雨。“站不起来了？”

老杨举着伞看着陈铭的动作变得迟缓，隐藏在墨镜之内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无奈：“来，我扶你一把，慢点儿——我得给你检查看看状态。”

几乎不容陈铭反对，老杨就这么把陈铭带进了他的地下诊所。光线昏暗，环境干净，电脑屏幕上还在播放拳击比赛的视频，除此之外还有一台随时待命的手术台和检查仪器。花了一点时间做完最基本的检查。老杨盯着平板上的数据，表情凝重。“我的检查结果怎么样——有什么话要说，就直接说吧。”

陈铭穿上衣服问道。“嗯……”老杨盯着平板半天，终于放到一边，坐在椅子上看着陈铭：“你觉得你这个情况能持续多久？”

“这个你不是很清楚吗？”

“是，看你这个状态，用不了多久。”

老杨的手指轻轻地点着膝盖，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你要是发作起来，比我捡你回来还要严重的话，估计还没走到我这儿，眼前一黑倒在哪个地方变成白骨。”

“你时间不多了，要做什么就抓紧做。知道吗？”

老杨语重心长地给出了建议。别拖到明日，也别等着明天又拖到明日。告别拳击，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天起，老杨就看遍了人生百态，也对生离死别习以为常。“我知道。”

陈铭笑了笑。又是一个下了限时的死亡通知单。不知道那一天会送命，有什么事情趁现在还能动弹做，的确是陈铭该做的事情。“嗯，看见那个桌子上的东西了没有？”

老杨指着不远处一张桌子上。桌子上有几片药片，还有一把手枪。“米莎送你的礼物，觉得要是不行了那就找个地方吃下去，一了百了。”

老杨说：“还有我的礼物，你要是想站着到最后一刻，也可以吃下去。都看你。”

说完，老杨转头去看着他没有看完的拳击比赛视频。陈铭看着那桌子上的东西，低着头沉思不语。“吃下去，我们去找黑玫瑰，打进天眼公司，找灵境救你命。”

林傲的声音在面前传来。而且陈铭的手居然一手拿着那红色药片往嘴里送——陈铭反应足够快，意识到的时候赶紧将这只手给压住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身体是听自己控制的，但是它有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