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特别想写一封信，寄给躲在黑暗里的人，寄给婕拉。但康拉德·艾肯已经告诉我了。“写封信，像时间一样长，像爱一样短。”
我又何必毫无作用的故此一举。我看着天花板上的漆，慢慢裂开，一片一片的掉落下来。手上把弄着枪，床上躺着一个妓女，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告诉她，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她。说实话，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不想跟她上床，也不想杀她，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我也懒得去问。我只是幻想着她是婕拉，幻想着我正和婕拉在一起的那情那景。可我一直看着天花板，看着漆慢慢脱落，像是蛀了虫般。反复思索这阵子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将所有相关的残片拼凑在一起，看看能否找出个头绪来。斯嘉丽和女孩莫名的一句：“我的时间到了”之后，我就成了通缉犯。一切都那么让人意想不到，我手上的枪告诉我，我可能随时死于非命。迷迷糊糊中，我又回到了那间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里，那股令人窒息寂静，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无辜猝死在这里。而莱昂正用他睥睨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好像听见外面乌鸦悲怆的嘶鸣，在黑夜里徜徉，黑夜之歌，这并不陌生。“文风，要一支烟吗？”
莱昂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骆驼牌烟，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递给我。我有点兴奋，却是勉强的挤出了一抹笑容，默默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忽然让我有点不自在。因为在他蓝色的眼睛里，我似乎看到了‘怜悯’，多么刺眼的词汇，我不能接受，虽然我没有什么反驳或遏止的理由。“文风，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坏人吗？”
我回答他：“不像，你像从精神病医院里出来的混蛋。”
莱昂开始发笑，捂着心口笑得看起来像个猴子，被我趣味的回答逗得真的像个神经病，也许他本来就是个神经病，从精神病医院里跑出来，然后神经兮兮的跑进这座监狱。“你的回答太有趣了，你不觉得我就是你精神分离出的个体吗？所以我坏到跟你一样，五体投地的那种。”
我只是冷哼了一声。“看看你，你的脸上镌刻的忧伤，像黑暗中的萤火。你知道吗？我曾经也爱过一个女人，她是个卑贱的妓女。身家千万的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我爱上这个贱货。我想不通，很难过，让我撕心裂肺。最后，我们没在一起了，原因是她惨死在我面前，我用刀将她的肚子切开，挖空了她的肚子。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她那扭曲、狰狞、恐惧的表情。那个时候，让我有一种几欲疯狂的快感。”
莱昂说的时候，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此刻的心绪，我无法捉摸。“我只是不能接受，她居然跟其他人有染。这个贱货竟然这样对我，我把一切都给了她，连财产都给了她。她还不满足？”
“女人的欲望，金钱永远填不满，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想让你知道我也是有感情的，想让你明白你杀了斯嘉丽，我完全可以理解，不用逃避自己的罪责。”
“很多时候，我都这样认为你是个条子。但我不会上当，你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东西，任何事情。”
当我说莱昂是条子的时候，他就不停在墙壁上摸索，任何一处都不放过，但墙壁像是实心的厚铁，没有一处是空心的。莱昂怒火泛起，用力撞击着墙壁，吼道：“妈的！放我出去！我会在你们脑门上射开几个洞，让你们的脑浆从枪洞里流出来。”
我问莱昂：“你这是做什么？”
莱昂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嘴角轻轻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对我说：“向你证明我不是条子。”
我坐在一边，点上一根烟猛吸着。漠然的望着这封闭的囚室，望着叼着香烟的莱昂，就这样无力的坐着。莱昂也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说话，就连囚室都寂静的像太平间。没有他唠叨的话语，我真的感到有点闷了。我抽着烟，困意席卷了我，我在迷迷蒙蒙中睡着了。模模糊糊的，我仿佛听见莱昂说：“塔尔塔罗斯。”
感觉刚才只是眯了一小会儿，发现自己正坐在车上。我驾着野马，疯狂的驶在米库伦大道上，后面是喧闹的警鸣。我暗骂了一声。我得赶紧甩掉他们，不然麻烦会接踵而来。连转了几个大幅度的弯道，警车离我越来远近。当车胎瘪了的时候，我觉得我有点儿背，总是在毫无预兆之下，出现各种状况。这雨下得很大，连我那刚买的一包百乐门特醇香烟都潮湿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尝一口。我成了落汤鸡，像流浪汉一样孤独的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可大雨下得我看不清前方的视线，瞎了一样。两道模糊的灯光，在慢慢向我靠近，然后一辆车就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只听见他说了一句话，有点像拉丁语，感觉并不是很准确，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我大声的朝车里面喊，生怕雨声盖过我的声音，生怕他就这样什么也没听见。我跟他说：“我的车抛锚了，能载我一程吗？我会付你双倍的钱。”
车里的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模模糊糊的好像点了点头。我就立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那么一瞬间，我就想，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拿下，抢车走人呢？估计是被大雨冲昏了头脑吧，我找了个这样的理由来搪塞自己。我没有拿出枪指着他的后脑勺，也没有对他说，“滚下车。”
之类的话语，如果我真那样做了，就太不厚道了。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我坐上的是一辆警车。司机并没有穿制服，他右侧脸上，眼睛部位的那一块，遮着一块铁片，整个半边脸的上半部分，除了眼睛之外，都被遮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