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开始笑起来，笑得有点癫痫，是精神病人那种奇怪的笑。他垂下头，又抬起头，嘴里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搞了半天，我自己也是十三K其中之一。”

说完，索伦又吐出一句脏话，妈的！我的思绪混乱成一片，心情浑沌如泥潭，从没想过我是十三K其中的一员。可，为什么我看不到我作为十三K的数字编号……“看来，自己是无法看到代表性的数字，只有别人能看的到。从这一点来说，那我就更坚定了十三K并不是组织，而是被选中的人这一说法，可是被谁选中？被选中去做什么？”

“我倒觉得我们并不是什么被选中的人，反而是象征性的代表着什么，或者说我们是科学实验品，比被‘选中的人’更确切点。”

“你觉得我们是一种程序不成？拥有十亿字节的记忆体，机器人？”

“我去过中庭，他就是死在那里的。”

“中庭？你竟然活着回来了……那个地方可不是人去的地方。”

“也许这座城市的秘密，就隐藏在中庭的米诺斯迷宫。”

“实验品吗？这我不能接受，我也还不想死，中庭那鬼地方我是不会去的。”

索伦站起身来，背上那个数字，是那么得显眼。我忽然记起教堂对我们开枪的黑衣人，难道和了不起的盖茨比酒吧事件是同一人？我突然害怕得不敢去想象。“索伦，你见过那个穿一袭黑衣的人？”

索伦点点头，目光颤抖。“就是他杀了我，杀了帕特里克庄园的所有人。可怕得太不现实了，好像他就不是人。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总之多谢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条命会还的。”

说完，索伦就离开了。我站在风里，点了一支烟，像是站在苏格兰火车站，四面八方的幽静，像一种略带宽慰、敏感的疼痛。我迷失了方向，茫然的不知何去何从，这种感觉在皮肤底下蠕动着。好冷，冷得如此风风雨雨，冷得如此颠沛流离。我与威廉·华莱士相距甚远，无法触及他伟岸的臂膀，我只是蜷缩在冷风里的可怜虫。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去斯特灵，站在纪念塔的顶层，站在俯瞰古战场的最佳立足点，抓住命运的线索。如果有机会，我更想去西伯利亚的森林里，带着书籍、香烟和伏特加，在那片荒原中，把时间缩减为一种朴素而美好的生活。如果有机会，我想带着婕拉离开这座城市。他的死，也许是命中安排的，让我看着仿佛自己死在自己面前。精神奔溃后，产生转生般的启迪。相比起圣经箴言来说，更具真实性。这个启迪，就是我对索伦所说的实验品。因为当他死去的那一幕，像是铭记，镌刻在我脑海里，如同死去的就是我自己。起初，我觉得他的出现以及他的死，像霍金的悖论一样。你可以否定，因它量子理论相抵触。也不能否定，平行宇宙的存在性。我可以否定他死的荒谬，但不能否定他的存在。说到底，我在庸人自扰，只是无法摆脱他的死对我造成的影响罢了。就像是掉进了黑洞，再也无法穿越回来了。大脑支离破碎，意识漫漫漶漶。正如索伦所说，十三K的寓意到底是什么？这里面，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东西。有一种预感，蛰伏在我心底，我分不清是好是坏，心脏在受着影响，跳动的频率在不断加快。一辆警车从背后行驶过来。从远处，我看到开车的警察，左手托着方向盘，右手拿着一把枪。对着自己的头部，扣动了扳机。副驾上的警察竟毫无所觉，更无力去阻止他。方向乱了，警车在离我一尺之遥的距离腾空而起。车底面翻上，轰然翻到在地上。我没有走过去，反而是一个囚犯从翻到的警车里爬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枪。一个警察爬出来，对着囚犯喊：“站住，趴在地上。”

另外一个警察，再也没有爬出来。此时，囚犯面对着我，血液从他的脸颊淌下，目光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后面的警察又喊了两声。“放下枪，趴在地上。”

囚犯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反而是举起枪，枪口对着他的脑袋。他对我说，我的时间到了……这一声枪响，彻底把蛰伏在心底的预感释放了出来。犹然间，我开始恐惧了。警察一疑一滞，瞳光空洞转为涣散。对着自己的头扣动了扳机，鲜血喷射的画面，定格在我的瞳孔里，像恶魔般融化在我的眼睛里。空气中，血腥味和机油味混杂着。整个过程，我的脚步一点也没挪开过。看着这一幕如同电影里的画面一样，发生在我眼前。在我呆滞的时间里，又有一辆车停在了一旁。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铁面警探，华格纳•伽尔布雷斯。他嘴里叼着一根烟，迈着轻稳的步伐，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支烟，然后给我点上。他脸上的小块铁皮，泛着血色的倒影。他对我说，你似乎开始畏惧这一切了。铁面望着死去的囚犯和警察，侧过脸问我。“文风，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我回拢意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恐惧正在向四肢百骸蔓延。“人们对死亡的恐惧，总会拿出海德格尔的死亡理论来安慰和唤醒自己。可是，死亡是物理性，时间性的存在状态。死了，你就要被遗忘。这座城市每分每秒的都有人自亡，眼前的这一幕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说教”是知识分子的标签，铁面用哲学性的语言告诉我，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我木讷的问铁面。“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