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的火光在刀刃上舞动，刀下的人却不动如山，两只眼睛看着封眠，无悲也无喜。黑色的夜行衣被压在冰凉的大地上，穿着他的人也跟没有感觉，如同死人。“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缓缓转身，七杀刀杀气凌厉，却不得痛饮敌血。黑衣人却并没有感恩戴德，摸索着将武器拿在手里，他的腿刚才已经断了，此刻却还是勉力站起身，拖着一条残腿，向着封眠毫无防备的后背全力劈去。“是你逼我的。”

听着身后的风声，封眠痛苦的闭上双眼，却并不妨碍他矮身拧腰，长刀毫无阻拦的冲进了血肉之躯中，又轻而易举的从后背穿出，温热的鲜血顿时喷了封眠一身一脸。黑衣人的动作瞬间停止了，握着的剑掉了，身子也软了，但他连一句痛苦的呻吟都未曾发出，宛若那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只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黑云背后露出了头，似也是被冲天的血腥气吓到，只肯露出一角轻轻偷看，只洒下两三月光。也不知有没有天意，月光首先照耀到封眠身上，好像天上有位悲天悯人的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满身鲜血，眼睛却在流着泪的可怜少年。要说封眠自打从天外宫离恨山庄开始，死亡的味道便一触即发，只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哪像现在跟人拼命，不是被杀就是杀人？“为什么你还要来杀我，我不想杀你啊。”

封眠脸上的肌肉都麻木了，呆呆的看着那具没有了生机的尸体，软绵绵的挂在刀上。微风吹来，激得封眠浑身激灵灵，才从那种杀人的负罪感中脱出，他环视着四周，看着周围死去的无辜村民，心中自责的情感渐渐消失。“杀人者恒杀之，师父说的果然没有错。”

轻轻一甩，尸体便滑落。想起师父的话语，他才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快让他麻木了，但是此刻，麻木是最好的。一道光芒冲天而起，照亮了大半个夜空，隐隐间传来几道怒喝，随风入耳，才将封眠唤醒，想起黄蝉儿的嘱托，才尽力收拾心情，不去想刚才的场景。他把刀收好，深深吸一口气，向着刚才闪光的地方跑去。只走了几个被火烧的不成样的街道，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时之间，几道光芒飘落，瞬间几道残墙便消失不见。等再走一段距离，封眠估摸着就在前边，他偷偷的趴在街道的拐角，强自镇定，只露出一个头来往前一看。只是还未看够一眼，封眠便“嗖”的奇快无比的把头收回，封眠的头刚刚贴在墙壁上，一道人影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大大的人影便被钉在了断墙上，深深的凹陷，呈一个“大”字形，墙上的人也早已死绝。再转头看去，熊熊的火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场中站了两个人，而以两人为中心，所有还存在东西都呈现圆形散开，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一般。其中一人白眉飘飘，长身而立，洁白的长衫不染尘埃，仙风道骨，不禁让人心生景仰。不消说，这人正是老族长，只是此刻老族长表情狰狞，嘴角竟然还有一丝为擦干的鲜血，看上去竟是受了内伤。看到这里，封眠不禁怔了怔，再往老族长对面看去，一身血色长袍将八尺身躯笼罩，连头上也带着袍帽，看不见这人的样子，身躯倒是很威武，多一分不高，少一分不矮，好像天生就应该长这样子。只是才看了一眼，封眠便浑身打了冷战，想不到这人竟然有如此杀气，相隔老远，便能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血衣人似是感觉到封眠，微微侧头朝封眠这边看来，只见帽子下一片黑暗，却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正在这时，老族长向前一步，有意无意的遮挡住血衣人望向封眠的目光：“小辈，你欺人太甚，竟然敢暗害于我，要不是中了你的毒，老夫早就一掌把你击毙了。”

“嘿，”血衣人冷冷笑笑：“说实话老头子，你有如此身手，放眼当今武林，真是没有几个人能对付的了，就是我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我承认是我耍了手段，但是又怎么样呢？你还能支撑多久？”

这些话听来极具讽刺，只是他的语声就跟两截腐烂的木头发出的声音，真是难听的要人命。“无耻！”

老族长恨欲狂，向前一步走出，就要出手，哪知一口鲜血上涌，当即脸泛潮红。他勉力镇定，强压下去，在出手却是有些力不从心，只能暗中调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要说还是我家主人神机妙算，料定你见到这封信定然不能自己，这才让你露出了一丝破绽，不然我还真难以下手。”

血衣人操着一口让人难以忍受的声音，但老族长偏偏很认真的听着，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多了一丝沧桑：“当年族长大人在世，说我们几个就他最有出息，当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真，他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陌村少年了。”

停了一下，老族长又说道：”这几年，无论是失足从崖边掉下来摔死的人，还是偷偷的爬下来的，都是他派来的吧。”

“不错。”

“想不到”族长苦涩的摇摇头，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神情看不出有多落寞：“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为什么要这样做？”

痛苦的话语，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问那个“他”。他，到底是谁？“想必你也调养的差不多了吧，恢复八成功力没有？”

血衣人此话一出，封眠一震，没想到老族长拖延时间调息的意图，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只是电光石火中又哑然，连自己都想到了，血衣人怎么会想不到的？老族长却很平静，刚才的悲伤也一扫而空：“你有如此心智，身手又如此了得，想来必定不是无名之辈吧，敢不敢报出你的真姓名，与老夫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