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昂那宛如山间泉水般清冽的眸光，好似带着一种漩涡般的魔力。四目相对间。顾翩翩涟漪阵阵的心，波荡瞬间被吸附，只剩平静。半蹲在地上的江秉绕，极为迅速地扫了两人一眼，一边伸手取扎在霍清昂腿上的针，一边感叹道：“云云，这要我说……爱情还是要看年轻人谈，才有意思。”

剑眉蹙了蹙，但并没有将话接过去的霍震云，显然是还没明白江秉绕话里的意思。直起身子的江秉绕，笑了笑，戏谑道：“我这不就往清昂腿上扎了几针，疏通疏通血脉。翩翩那个小眼神，心疼的都要哭了。”

心疼都要哭了？顾翩翩看着江秉绕那浮夸的表情，目瞪口呆。她……当真有吗？不等她开口，霍震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看向江秉绕，口吻极为严肃地问道：“阿绕，不然你顺带再给清昂开点药……调理调理身子？”

“他跟翩翩结婚这都一年多了，我这都还没有抱上孙女。”

给霍清昂开点药调理调理……身子？言下之意不就是等于在说：——阿绕，我家清昂那方面不行。你……想想办法？霍清昂闻声，冷戾的面色，瞬间又沉了几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霍震云心中，两人生不出孩子……是他不行呢？难道就不能……是顾翩翩不行吗？听到这般侮辱尊严的话，霍清昂内心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憋屈的。但即使当真是顾翩翩身体的问题导致的不孕，作为她的丈夫，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毛病揽到自己的头上。这样一想后，霍清昂内心的憋屈瞬间烟消云散。只剩……想要钻入地板的窘迫。霍震云的话，令江秉绕唇角的笑意越发浓郁。双手接过顾翩翩端来的茶后，他浅浅地抿了几口。随即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霍震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云云，这种事情呢，是急不来的。”

霍震云沉吟了几秒，“急不来？急不来是等我进了黄土也没有的意思？”

“那倒不至于。”

江秉绕耐人寻味地摇了摇头，轻叹道，“清昂这身体和他的腿一样，都是心病。等到他什么时候想了，你……就有孙女抱了。”

如果说顾翩翩刚才只是有80%的把握，认为霍震云知道霍清昂伪装残疾一事。现在，江秉绕的这句“等到他什么时候想了”一出来，把握就成了100%。霍震云闻声，顿了一下，厉声道，“那他最好在他大哥出了三省堂后，就什么毛病都恢复。”

这句看似是霍震云在回答江秉绕的话，实质是在对霍清昂说——是时候站起来了。将他暗示听得明明白白的霍清昂，一丝窘迫随即浮上眸底，“我……尽力。”

霍震云微沉的眉眼，顷刻间更是森寒。显然，他对于霍清昂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正要开口训斥，江秉绕将桌上的茶杯端到了他手中，抢先一步道：“尽力就好。”

“这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云云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总是喜欢替人操心。这毛病，一辈子都没有改过来。”

话音落下后，将目光从霍震云身上转移到霍清昂身上的江秉绕，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清昂，江寻手上的那个罕见病药物干预的项目，进展如何了？”

对于江寻如果当不好医生，是要回去当集团继承人这一事，顾翩翩一直都是知道的。而且，传言江寻和江秉绕之间关系极差。原因正是在于，江秉绕不支持他的医学事业。否则，以江家的财力，江寻哪需要找霍清昂投资他的项目？因此：对于江秉绕主动询问江寻项目进展一事，顾翩翩是有些惊诧的。难不成江秉绕是想通过霍清昂去劝说江寻……别搞了？而霍清昂同样也是如此，所以江秉绕的话一出，他立马愣住了。直到江秉绕将“江寻手上的那个罕见病药物干预的项目，进展如何了？”

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霍清昂这才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出现幻听。顿了一下后，他如实开口道，“上周我问江寻的时候，说还是卡在三个月前的那个关卡处，暂时没有找到突破口。”

罕见病药物干预这个项目，是江寻从毕业之后开始进行的。锦城国际医院这些年所有的盈利，包括江寻手中的集团股份分红，全部砸进了这个项目里。江秉绕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从立项的第一天开始，对于项目的进展情况，他一直都是在追踪的。江寻一直找不到突破口这件事情，他一点儿都不意外。毕竟，这款药物的研发要是如此简单的话，也就用不着江寻去做了。冷静地点了点头后，他若有所思地追问道，“你到目前为止，一共给他的项目投了多少钱？”

鉴于投资的数额有些过大，霍清昂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正思考着是否要隐瞒一些，坐在一旁的霍震云，已经一脚踹了过来，“江爷爷问你话呢！”

看着霍震云好似要生吞了他般的目光，霍清昂伸出自己的右手，比了一个数字三的手势。一抹惊诧之色，随即浮上江秉绕的眸底，“投这么多，不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江寻和霍清昂之间的基友关系，江秉绕再清楚不过。但三这个数额，还是有些超出他的想象。霍清昂顿了一下，“这只是到目前为止的数额，我和翩翩承诺：只要他需要，这个项目我们会一直投下去。”

江秉绕闻声，随即将目光转了过来，“翩翩也同意？”

虽然不知道江秉绕问投资数额的目的是什么，但顾翩翩还是如实点了头，“同意。”

“这个药物的研发难度，我们很清楚。”

“它其实不一定能成功，但未来紧跟江医生后面继续研发它的人，就可以少走他所走过的这些路。”

“一批人接着一批人，我们相信这个药总有一天，能成功问世。”

“虽然它无论是人的成功还是金钱的成本，都过去高昂。”

“可总要有人站出来，并带头开始推进这件全新的事情。江医生作为这样的一个人，我和清昂都很为他骄傲。”

顾翩翩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也正是因为，这是她和霍清按的真实想法，江寻项目的经费才在两人全部接手后，从来没有出现过告急二字。江秉绕其实……也很为江寻感到骄傲，但他不能让江寻知道。江寻有江寻的使命要完成，他也如此。顾翩翩的话，令他有些热泪。江寻能有这么好的朋友，他居高不下的心，总算落了些许。当初霍震云提出，让霍清昂要想拿到霍家继承权，就必须娶顾翩翩过门时，江秉绕是他们那一群老友里，唯一支持的人。从霍清昂和顾翩翩这一年多的婚姻来看，他押支持这个注，是百分百押对了的。看着无比真诚的顾翩翩，江秉绕眉心微微动了动。“江寻这个项目如果最后没有成果，你和清昂投的钱，等同于投了个寂寞。”

“这事……你们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数字三打水漂也就打了，关键是：霍清昂和顾翩翩竟承诺一直投下去。这个无底洞在江秉绕看来，有些过大了。话音刚落下，霍震云就将话接了过去。“三千万而已，投了个寂寞也就投了个寂寞，无妨。”

“再说，当年我创业遇到经济危机，你不是直接二话不说，就将所有的流动资金全部都给了我吗？”

“清昂和江寻这么多年的兄弟，三千万在他们感情面前，浮云而已。”

霍震云边说，边伸手拍了拍江秉绕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可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之类的。言下之意——不过都是洒洒水啦，不值一提。江秉绕顺势抬手，拍了拍霍震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而后摇了摇头道：“云云，兔崽子那个项目要是三千万就能搞定，我哪需要操什么心？”

三千万都搞不定？霍震云愣了一下，“那是多少？”

江秉绕：“三个亿。”

这一次，霍震云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