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叫出声来,恐惧的声浪顷刻间覆盖了岳阳城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混乱就开始了。无论先前还在干什么,此刻所有的人都开始疯狂地向城门的方向奔去,砸断腿的瘸子跑得比赶车的还要快,文弱无力的书生在将街霸官差扒在一边,原本还在大哭小叫的小少爷们更是各个去势如电,手边的零食被扔得到处都是,看得原本还在尽全力帮忙的田门子弟目瞪口呆,望着烟尘滚滚而去的人潮都怔住了!“这……”几个田门子弟有些恍惚,他们这段日子过得有些梦幻,被在这岳阳郡欺压了这么久,从没想过还能有出气的一天,更没想到他们会跟在一帮野人身后诛灭死对头,最后屁事没有,还能够打着岳阳城主的幌子到处晃悠,成为贵族,更没想过这岳阳城还有混乱的一天,似锦繁华之地还有血祸,需要他们去维持秩序,现在竟还会出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师叔,您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愣了半天才清醒过来。当初老乞丐留给他们的命令是帮忙。所有人都跑了,忙不用帮了,他们怎么办就是个问题。但是目前门内的长老们都不在跟前,只有和他们一起发愣的金泰几人,往常这些走野路子的自难入法眼,但如今不一样了,几人连忙请教,自知自觉地矮了一辈。“嗯?……怎么了?”
猎人里面,金大山几人早就追随老乞丐的步伐去了前方,剩下的人里差不多以金泰的资历最老,几人询问自然是问他,却不知金泰这时还仍在魂游天外。他方才在人群中救起了一个女子,当时那个女人身边的一个人被落石砸成肉泥,吓得惊慌失措,一见有人过来救援,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躲进了他怀里,柔软的身躯撩得金泰神魂直荡,鬼使神差将那个女人抱住了……还没等他有别的想法,就看到那个柔弱的女人已经化为一支利箭向远处射去,他的双手可生裂熊狼,却没丝毫察觉就被那个女人挣脱了,如今手上只剩下女人身上淡淡的气息,一切都好似一场梦一样,他还在迷茫。直到几人走到跟前,叫了几声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怎么办?……”待听清了诸人的询问,他心中的那一丝荡漾消散了,皱着眉头开始苦思,“现在城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咱们过去可能有危险,这样吧!实力感觉还行的人,跟我一块去看看,接应一下师傅。剩下的人……”金泰打猎是把好手,指挥人就抓瞎了,他一边思考,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将想法说了出来。“师叔,哪有像您这样瞧不起人的?我们虽然见的血没你们多,但一样也是七尺汉子,您去哪我们就去哪!”
他本意是好的,知道前方危险,想要打发小字辈避难,但却起了反作用,一时间群情激愤,都要积极请战。“那好吧!咱们一块去!”
金泰没有更多的犹豫,皱了皱眉,就带着田门这帮二杆子向着血光的方向冲去。“好宝贝!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溜了……”翠柳河畔,卖鱼的眼中盯着天空中的血光,市井的脸上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身影闪动,顷刻不见。“呸!卖鱼的,沙子怎么这么多?……啊!”
他一走,天空中那个泡沫消散,风沙漫天而来,几个食客咬了一口满嘴都是沙子,顿时大怒叫骂,但紧接着血光笼罩了他们的身躯,几人的声音立刻变成惨叫,捂着脑袋向着城外的方向冲了出去,不详的气息在驱赶他们。“上!”
城南高阁之上,那个面色冷淡的青年剑眉一挑,望着血红色的剑光,也有一丝动容,冰冷地下着命令。手向下一挥,十几个手下立刻以怒鹰下击之势掠下,向着城北扑去。而此刻,同一时间,岳阳城头的大街小巷之间正有数之不尽的身影在迅速窜动,都在向着血光冲天而起的方向奔去,人影匆匆,数之不尽!“上啊!攻开它!宝物是我们的!”
祀土回天阵之前,一群人本因攻不破大阵而意志消沉,血色剑光冲天而起,他们面前的祀土回天阵在迅速膨胀,眼看就要炸裂。几人更是疯狂,眼中满是血丝,挥舞着兵器向阵法砸去,宝物已在眼前,岂能袖手旁观?贪婪与渴望燃烧着他们的理智,兴奋的神色充斥着神经,一切都化为了攻击,沉重地落在了大阵的壁垒上,砸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剧烈颤抖,碍眼的大阵岌岌可危,顷刻可破!他们是如此渴望来到大阵之中,却不知道大阵里面的人是如何渴望离开,若是看一眼此刻的斗场不知道他们可还有兴趣进来,只怕早就已经掉头而逃了。“嗤……”剧烈的摩擦声还在持续着,在大阵之中回荡,自地下深处喷涌而出的河流已呈颓势,最后一段水流冲击着血红色的剑锋,纷纷碎裂化为残片,世界之中呈现出了一片殷红色彩。“哈……哈……”场中还活着的几个人正在低沉地喘息,血红色的剑幕中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令他们畏惧。他们还记得地下的兵之海洋喷薄而出时是何等可怕,但那一切在血剑锋刃前都毫无意义,而当那一束血红色光芒刺向天空时,兵之海洋更是被顷刻瓦解,飞出的兵刃还未触及锋刃,便被红光一分为二,化为了大阵中无处不在的硕大尘埃。“嘭!”
金虎几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把血红色短剑,忽然听到天空中再度传来了碎裂声,只见在大阵的最高处正有三个人影在飞快下坠,其中一个身影被火光所笼罩着,颤颤巍巍落在了地上,里面是白发苍苍的岳阳城主,他的脸色一片赤红,“噗!”
落地的瞬间他喷出了一口血,身边笼罩的火红珠子虚影纷纷碎裂,他也在那一刻显得极为苍老,头上的那一顶怪异的王冠黯然失色,显得泛白,只有一丝火气在珠子上流窜。“风落!”
另一个身影落地的时候,已经站立不稳,一条腿已经屈下了。高冠书生显得极为狼狈,头上的书生冠上千疮百孔,他本人脸色毫无血色,隐隐泛着青光,攥着手里残破的扇子,浑身颤抖个不停。“狰!狰!狰!……”出乎意料的是雷图八道,他只手去阻挡兵之海洋,但并未受太大伤害,浑身虽然满是血痕,但脸色却是三人之中最好的,在他脚下插着他方才掷出的八把名刀,也是伤痕累累,但却并没有断掉,而且隐隐地还有要飞出,去迎击虬龙剑挑战的势头,只是在血色剑幕笼罩下,八刀只有丝丝电流涌动,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被死死地压制在地上,狂鸣不止,将雷图八道身边的兵器残片震散不少。天空之中,虬龙剑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四周的兵器残片零散地飘舞飞掠,剑身上不断有着黑色的电流闪动,剑尖半尺下方一团火红色的无声无息地燃烧着,剑柄四周一团团诡异的风在缭绕飞旋,刮得世界一片模糊。天空中的兵器残片在这风雷火的淬炼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银色粉尘,向着剑身飞快缭绕围裹过去,剑身上的锈迹大片大片退去,殷红古老的纹路在飞速蔓延扩散,一个古怪血腥的图案轮廓愈来明显……“这就是真正可怕的先天异宝的威能么?太强了……太好了……”岳阳城主三人已狼狈至极,闹腾到这个份上,他们的状况也就是比死人多一口气,脸上却没有丝毫颓废的神色,眼睛还在静静盯着天空中的虬龙剑,感受着血红色剑幕中那股无敌强大的力量,他们的心都在颤抖,想要将之据为己有的心思变得更为坚定,瞳孔中满是剑的倒影。血红色的剑芒照耀着他们所有人的身躯,在身影的笼罩下,他们身上的血滴落在地,融聚成一条条纤细的细流向着中央涌去,化为一丝丝血线漂浮在空中,融入剑身,令图案变得更为清晰狰狞。剑身上的锈迹已经退却大半,纹路组合在一起,形成了半张狰狞可怖的鬼脸,一张满是獠牙的嘴张开着,一团团血水正在向里面灌,暗淡的剑身上端正有两处亮光在闪起,即便是岁月留下的锈迹也无法阻拦它的复苏,嗜杀的气息在降临于世!“杀啊!杀了他!岳阳城!不!应州就是我们的!”
血气笼罩之中,几人的眼睛开始变得痴迷,他们的面前浮现出无数的画面,心中最为渴望的景象。岳阳城主正站立在高山之巅,他的面前有着数之不尽的敌人,如同蝗虫一般向他发起攻击,恶风笼罩了他的上下四方,无颜六色的光华划过天地,时空都显得有些错乱,形势岌岌可畏。“聒噪!”
山顶矗立的岳阳城主冷冷望了一眼漫天的攻击,嘴角满是冷笑,待到攻击临近,断喝一声,大袖向外一挥,身边蓦地出现了火龙珠的虚影,远比之前强大千倍万倍,比之真正的太阳不遑多论,方一祭出就将四周的人影连同兵器一并化为乌有,除了他脚下的寸土,世界已经彻底被焚毁了,而那一击还只是用了他全力的皮毛。“虎哥,你看!好大的蛇,抓来做蛇羹一定美味!”
同样的美梦在不同人心中上演。在盘龙山的深处,正有一群年轻的猎人遇险,他们的面前趴伏着一头喷吐着毒雾的妖兽,身形奇大无比,脚下尸骨累累。猎人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吓得惊慌失措,而其中却有一个少年打算跃跃欲试,他手中的剑放射着赤红色的光芒,映照着他呆头呆脑的模样,正在咧着嘴向身后的一男一女招呼,那个男人身材魁梧,面相和善,和金虎有几分像。“阿虬,你给我老实呆着去,用不着你动手!照看好洋洋,看虎哥我去剁了它!”
男人直接给了少年一个巴掌,将他拽到了身后,接过了他手中的血剑,大踏步向妖兽走去。“洋洋姐,你看!虎哥欺负我!老不让我动手!”
少年极为不服气,但又不敢违逆,只能向身边的少女苦着脸诉说。“阿虬乖!听哥哥的话,一定没错的!你不就是嘴馋了吗?让哥哥给你打回来就是了!还能省不少力气!”
少女含笑拉着少年的手,微微劝解了几句,就让少年又恢复了活力,“说得也对!有虎哥在,我才懒得动手呢!”
他不屑地哼道。“哥哥加油!”
少女在他身后大声喊道。“虎哥,我要吃蛇羹!你快一点!”
少年也在身后跟着帮腔。看着身后那两个亲密无间的小小身影,男人的脸上满是笑意,“好来!孽畜受死!”
当即他飞跃而起,赤红色的剑锋挥舞而出,妖兽的嘶吼声戛然而止,一颗好大的脑袋落在了地上,鲜血喷得到处都是,他的身后满是欢呼和感恩的声音。“飞啊!飞啊!……”光华流转,痴迷的梦再度映照在一个女子的脸上。无边无际的雪域荒原上,一只通体雪白的雄鹰正在迎着暴风雪的翱翔,双翅一震掠过山峰岳顶,突兀一个急落,如同一颗陨落的流星下坠,凛冽的寒风在贴着雄鹰怒吼,大地在越来越近,奇异的失重感令人心血飞升,向上急提,但雄鹰背后那个稚嫩的声音却不曾停止。“嗖!”
在雄鹰的脊背上,坐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她的相貌甜美可人,浑身裹在一副温暖的狐裘之中,鹰飞冲天刮得斗篷来回颤动,她的小脸却满是欢喜,用小手抱着鹰的脖子,向它大声喊叫着。雄鹰似乎也听懂了女童的呼喊,临近地面,双翅再度一展,再度冲天而起,贴着暴风雨的缝隙盘桓直上,向着太阳与神的方向一闪而去……“雷道三千,影化为神!哈哈……老夫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狂妄的笑声回荡在雷图八道的精神世界里,在那里他的全身都化为了雷电,正有八条雷龙聚拢在他四周,喷吐着粗壮的雷电霹雳,他身后的影子显得极为怪异,半边身子是人,另半边却是龙,正用手在拍打着自己的肚子,丝丝的电光在无声地穿行,世界天空显得毫无色彩。“天门开!”
就在他狂笑的时候,头顶的天空也传来了雷霆爆裂的声音,罡风烈焰也在一并降落,苍穹的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一扇无形的大门正在开启。他的眼中满是喜色,“给我破!”
向上只是一伸手,雷电和火焰就被他碾碎了,无形的规则之力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载着他向着更强大的世界飞升而去,耳边全是这个世界的人顶礼膜拜的声音。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梦,都在这一刻演绎着。而就在他们做梦的时候,血色剑幕中他们的身体上方正浮悬出一团团奇异的亮光,火红色的龙珠,黝黑凶悍的迷你小虎,通体古青色天蚕虚影,飞向天空的雪域雄鹰,都从岳阳城主等人的额头中闪出,一丝一缕的气息在以更快的速度向着虬龙剑的剑身上附去,那一双暗淡的光点在以极快的速度闪动着,放射出一道道诡异的光芒,虬龙剑本身竟也在微微向剑锋方向延伸……“啪!啪……”血气凝聚到了一定的状态,似乎到达了某个极点,虬龙剑剑身上残留的锈迹终于完全脱落了,血红而诡异的条纹终于蔓延到了一起,一个前所未见的狰狞面孔出现在剑身的两面,剑锋骤然增长,血腥而古老的气息向着四周扩散,那个狰狞的魔首在扩张地开裂着,似乎是在狞笑,似乎是在呻吟,原本黯淡的双眼位置化为血海汪洋。虬龙剑剑身剧烈地颤动起来,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向着四周传递,根本无视祀土回天阵的隔绝,天空中本悬浮的碎片骤然失去了全部的金属光泽,乌黑暗淡形同泥土,纷纷飘落在地,“嗖!”
虬龙剑也在那一刻发出了惊鸣,剑身上的那个图案似乎活过来了,血腥的眼睛突兀地眨动了一下,整个世界便都模糊了,血色成为了唯一的主调。“哈哈……多少年了!多少个纪元过去了,**,**,你们没想到吧?我**还会回来!就让这个世界再度化为血的海洋吧!无聊而愚蠢的众生!”
血色笼罩世界的时候,虬龙剑轮廓忽然巨变,化为了一个三丈左右的人影,他的全身都在血雾之中包裹,声音里面满是狂妄,向着不知何处的敌人发出嘲讽,但不知为何无论是他的名号还是他敌人的名号都不曾在这个世界响起,一种无形的规则已经笼罩了这一片世界,禁制不可言状的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