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两侧竹枝不断地摇晃,紫露的身影飞得越来越高,扬起的山风拖曳着她长长的青丝和白衣连绵飞舞,好似飞在天空的白天鹅。她心中初始的恐慌也已散去,在这不断地飞舞之中感觉到阵阵的轻松自如,心中的压抑也在这时一点点淡去,“啊……”她向着空旷的山林大声呐喊,四周传来重重回音,似乎有无数个自己在回应着。见她真得不恼了,金虬这才敢放心大胆使劲推她。这期间,单纯的荡秋千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他便玩出了新花样,将两根紫络香藤如麻花一样拧成了一团,然后任由其打转放开,如同旋风一样,即所谓‘旋风式’。还有一种‘蝴蝶式’,推得不是人的后腰,而是小腹,是反相荡秋千,但他刚开口就被紫露给拒绝了,算是失败了。“姐姐!姐姐!换我来!换我来!”
没过多久,金虬自己的兴趣也被引发了,嚷嚷着要和紫露做交换。紫露虽还有几分不舍,还是离开了秋千。金虬立时迫不及待地冲上去,但等他上去后才傻眼了,这游戏本身就是两个人才能玩的。“阿虬,你太重了!我推不动!”
他分量不轻,紫露根本推他不动,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而金虬则满心无奈。“阿虬,要不还是我……”就在紫露以为这家伙气恼之后,就该放弃时,却听他欢喜地喊道:“哈哈!这个难不到我!姐姐,你让开!”
说话间,他已抓着秋千向前跑去,在其离地的瞬间,一跃而上,总算是奔向了蓝天里。而在秋千下落的时候,他双腿一跺,顿时又一股子暗劲落在秋千上,贴地掠过,再度向天空中飞去……“阿虬,小心些!”
紫露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依言站在了一旁,听着自身边如同疾风骤雨般当过秋千,她心中又不由有些担心,连忙道。“放心吧!这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想当年我和虎哥……啊!”
金虬正在秋千上得意,脚离秋千做鹞子翻身状,听到她的话,根本不在意,正要再使些手段显示能耐,却已一脚踩空,人被秋千拖着,当即就被甩了出去,一头扎进了竹林里,接下来就只剩惨叫声传出来。“阿虬,你还好吧?”
紫露听到风声不对,顿时大急,连忙摸索着赶过来。“没事!没事……”金虬正倒栽葱倒在两根大青竹之间,脑袋上装出了好大个包,但还是逞强道,一翻身又站了起来。“可是摔疼了?有没有伤到?……”听到他还在笑,紫露多少有些放心了,伸手摸索着他脸,关心问道。“没……啊!姐姐,我伤到头了!好疼啊!”
金虬本要继续说没事,但她一近身,金虬鼻孔中顿时满是她身上的气息,又开始有些心猿意马,连忙改了口,有意无意将自己身体向她身边靠了靠。“那就快随我回屋去!我屋里有药!”
紫露一听他又开始哇哇大叫,心中又是一惊,因为金虬帮忙的缘故,她的手摸到了金虬脑袋上的那个大包,顿时有些急了,拉着金虬便要回去。“姐姐,不用了!这点小伤没事的!”
金虬只是赖皮,想靠在她怀里占便宜,见她当了真,连忙又改口。“这可不成!伤无小伤,攸关性命,快随我去!莫要再胡闹,不然我让小黑带你去!”
紫露神色一板,说话跟本不留余地。“好!我去!我去还不行么!姐姐,莫叫小黑来!”
一听这话,金虬当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一样蹦了起来,连连摆手。在这里和紫露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出于逞威风的实际需求,金虬将四周的所有生灵都按小字辈命名了,雪狼是小白,这个早已拟定。雨蝶便是小青,也算得化繁为简,而外面的那条大黑蟒被他命名为小黑,便是纯粹的个人报复,谁让它当初咬我来着?但这次的报复也算得上世上最差劲的报复。可能由于名字朗朗上口的缘故,紫露召唤小黑的频率与日俱增,只要金虬稍微违逆了她的意思,她便叫小黑来,算是个全职的打手。而这条黑蟒也不只是上辈子和他有仇是怎么回事,对于此类事情一向积极。就拿上次荡秋千他惹了紫露在原地等候来说,这可不是他缺心眼,不会去哄,而是紫露刚一走,小黑就将路给堵上了,根本不让过,算是个十足的小人。但谈坏处时,金虬总是有意识地在遗忘,当初他淋大雨倒在梦幻草原边,也是黑蟒给他带回来的。当然,这只能算是小事,和这家伙的挑拨离间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金虬对那条黑蟒的态度是又惧又怕又恨,现在一听紫露要让它出来带自己回去,哪还得了?连忙蹦起来,乖乖跟在紫露的身后,向小竹屋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两人便回到了小竹屋中。也不知是不是紫露发觉了被他作弄了,在持银针给他头上大包放血时,不止一次扎偏,等到治疗完毕,金虬的脑袋整整大了一倍,再加上上面缠着的纱布,浑似一个大头木乃伊。“阿虬,还疼吗?”
紫露收好了药箱,轻声问道。“不疼了!姐姐,我早就不疼了!”
金虬摸着自己大一号的脑袋,心中哭笑不得。“好了!时候不早了!阿虬,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但这时紫露却无空照顾他的情绪,微微擦了自己额头的轻汗,便起身向厨间走去。片刻之后,只听得有微微清吟声传出,外面的竹林之中的小精灵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不一会的功夫,竹鼠便连成了一片,一直通向了厨间的方向,而后便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传出……“姐姐,那我出去找小白和小青!”
金虬独自坐了一会,想睡觉但这一段时间的乏气已歇得差不多了,也睡不着,便觉得无聊,便向外面走去。“也好!记得早些回来!当心你的伤!”
紫露自厨间中探出了头,向他叮咛道。“知道了,姐姐!”
金虬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向外走去,他现在心情不好,需要找人打一架,发泄一下。离开竹屋不远,是一片空地,这里是他先前与紫露种果树的地方,还未有树苗长出,只有他们先前灌溉的树坑,还有着湿漉漉的泥土,表面存在着扭扭曲曲的皱褶,似乎是蚯蚓或蟋蟀之类的东西钻的洞。金虬顺手在边上的竹竿上折下一小节竹枝,将这些褶皱小心刨开,开始寻找蟋蟀,大多数只能看到湿漉漉的洞穴,未见有任何活物出现。“我就不信了,我还抓不到一只活的!”
一连找了几个树坑,一无所得,金虬心中又不由恼火起来。蟋蟀这玩意他小时候和金洋等小伙伴都捉过,比起飞鸟游鱼,这小玩意他并不是怎么擅长,但也是小伙伴中的王者,一晌午的功夫抓上十几只还不是问题,带回去让金洋用狗尾巴草编个小笼子,可以养不短时间。在与紫露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已发觉紫露对这类小孩子的玩意兴趣极大,既然秋千暂时玩不成,这倒是个不错的乐子。金虬继续在树坑之中翻找。又过了一会,当金虬在空地边缘处的一个树坑中又开始翻检了,“嗖!”
忽然自湿土褶皱之中窜出来一只拇指大小的黑点,一蹦便到了四周的积落的竹叶上,高声吟叫起来。金虬一见顿时大喜,这正是一只上佳的蟋蟀,浑身漆黑,须爪俱全,不时伸着前爪在头上的长须摩擦,叫声大得惊人,精神十足。“小东西,跟本大爷回去玩玩吧!”
金虬挽起袖子就扑了上去,蟋蟀先他一步跳开了,金虬连忙跟着追上去。竹林地上到处都是枯黄的竹叶,蟋蟀在那里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跟丢,金虬信心十足。但这只蟋蟀很明显也不是省油的灯,金虬连扑了几次也未曾得手,顿时恨得牙根痒痒,索性直接拿起竹枝开始追打。这里的动物很显然都不是善茬子,不先打个半死,看来是不可能得手了。“杀!”
金虬杀气腾腾在乱杀乱砍,四周的竹叶飞得到处都是,蟋蟀的身影变得更难找了,几个飞跃就脱离了他的视线。金虬不甘心,又再度追了上去,但是哪里还能看到蟋蟀的影子。“他娘的!该死!”
金虬气得将竹枝扔在了地上,狠狠用脚踩去。“嗖!”
就在他大发雷霆之时,忽见前面忽然绿影一闪,在一处竹叶堆处一掠,便停下了。小家伙浑身翠绿,眼中闪着灵光,正是紫露的那只碧眼清风鼠,此刻嘴中正叼着那只蟋蟀,蟋蟀只是在鸣叫,根本挣不脱。“太好了!小风,还好有你在,把它给我吧!”
金虬一见顿时大喜,连忙跑了过来,向碧眼清风鼠伸手讨要。“吱!”
但不想碧眼清风鼠根本就不理他,吱吱叫了一声,便将蟋蟀整个咽了下去,连根毛都没给他留下。“可恶!把它给我吐出来!”
金虬一看就急了,当即挥拳就打了上去,碧眼清风鼠也不和他纠缠,当即就向竹林深处钻去。此刻,在外面的梦幻草原上,各色花草正长得茂盛,红的如火,粉的如霞,翠绿的如一汪清水,都在争芳斗艳向着天穹延伸。天幕之上,随处可见一群群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而舞,连接成一片片云彩,点缀着碧蓝色的天空,煞是幻美。在草原一处不起眼的草丛中正有大片的蝴蝶连绵落下,形成了几个古怪的形状,看样子似是狼形。在蝴蝶堆中,不时有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摇晃着,蝴蝶们追逐着附上,团团围住。此处躺着的正是小白,它正闭着眼睛躺在草丛中,似在熟睡。而它的全身上下都爬满了蝴蝶,在其额头处还有着一只青色的六翅蝴蝶,形成一个古怪的图案。蝴蝶们不时闪动着翅膀,其中有着某种韵律,每当这时就有一丝丝黑色的气息,自小白体内冒出,隐入身上的蝴蝶体内,蝴蝶身上色彩顿时便更鲜艳一分,而它的毛发也变得更为油亮……在这过程中,小白的体内也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骨骼正变得更为结实,筋肉的韧性也在渐渐变好。“吼……”这个变化的过程,对于小白而言是极佳的享受,睡梦中的它也禁不住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发出了长长的嚎叫。等它睁开眼的时候,身上的蝴蝶已经离开了,只剩下雨蝶在它脑袋前不远处翩翩起舞,洒下阵阵磷粉。小白的眼中现出欢喜的神情,伸长了舌头,立刻跳跃着追了上去。它在这里来也有段时间了,期间金虬一直在陪紫露玩耍,没空理会它这宠物,它便和外面的雨蝶混在了一处,时常在一块玩耍,很是亲昵。小白是山中的顶尖妖兽,虽还未成年,速度也相当快,但雨蝶也不弱,只在前面不紧不慢地飞着,却总是领先小白一箭之地,让它追着。小白也是不厌其烦,始终在后面追逐,不多时已绕着外面的黑暗树林跑了一圈。“他娘的!气死我了!等我下次见到你,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大头人从竹林里面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不时还在怒气冲天地叫骂着。小白一见,立刻欢喜地跑了过去,此处没有别人,只有它的那个傻主人和紫露,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小东西,连你也敢笑话我,找打!”
但不想它刚喜滋滋地奔过来,就被金虬直接一把揪住脖子给提了起来,挥拳就要打。他这一路是追碧眼清风鼠出来的,先前蟋蟀他都搞不定,遇上更快的碧眼清风鼠更是没戏,追了一路差点累死也没追上,反而被笑话了一路。开始他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来才想明白了这是碧眼清风鼠在笑话他脑袋大的像个南瓜,好不气恼,便又追了一截,但终是出了小竹林也没追上,火气正盛时,正好看到小白跑过来一脸欢喜,顿时大怒,以为小白也是来笑话他的,可找到出气筒了。他正要动手,却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掠过身躯,再看时只见雨蝶正在头前三尺处看着他,顿时不由一个寒颤,雨蝶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只能放弃动粗的念头。“小青,姐姐让我来叫你和小白回去吃饭,快走!”
他只得放开了小白脖子上的鬃毛,向小竹林里指了指,当先走了回去。小白有些不知所以,还是在他脚下磕磕绊绊地跟着。“阿虬,你们可回来了!来!快吃吧!都快凉了!”
他在小竹林里捉蟋蟀和追碧眼清风鼠的时间并不短,等到回来的时候,紫露已将饭菜做好,正在屋内等候。一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忙笑道,掀去了食桌上的盖子,露出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是一如往常,四菜一汤,主食是小米清粥,菜有竹笋,一大一小两盘,青菜一盘,蘑菇一盘,还有一盘不知名的野菜疙瘩,汤水则是一些水菜,上面零星漂洒着几个油星子,极为清素。她伸手将那大盘青笋放在了地上,这是给小白的。“阿虬,快吃吧!”
她伸手为面前的两副碗筷里盛好了清粥,自己端起了一副。“好的,姐姐!”
金虬答应着坐下,直到见雨蝶落在了她的肩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对危险有天生的警觉,雨蝶跟在身后,他背后的汗毛硬是竖了一路,现在总算是安心了。但接下来,等他望向面前的饭菜时,眉头不由有皱了起来。紫露这里只有素食,没有半点油腥气,刚开始他和紫露在一起心旷神怡,这些事都不曾放在心上,但一连喝了十几天清粥,他肠子都快淡出鸟来了,再面对这些,实在难以下咽。转头一看,小白面对面前的那一盘青笋似乎也是兴趣不大,它比金虬还不如,先前紫露不曾留意它,它硬是跟着竹鼠在山里啃了几天的竹子,这几天伙食改善了,但还是比不得血肉的滋味。“怎么了?阿虬,饭菜不合口味吗?”
紫露停下了碗筷,轻声问道,她察觉到金虬并没有动手。“不!不是的……姐姐,只是我有好些天没回家了,有些想爹娘……”被识破了心事,金虬有些尴尬,连忙扯起慌来。“哦!是这样啊!那你便回去好了!”
紫露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又端起了碗筷。“姐姐,你别难过!我只是回去瞧瞧,很快就会回来的!”
金虬知道她的孤独,连忙解释道。“嗯!”
紫露点了点头,虽并未说什么,但脸色已欢喜了不少。为了让她安心,金虬立刻又开始大吃特吃起来,一路风卷残云将桌上的饭菜卷了个干净。“阿虬,回去的路上,当心些!”
饭后,紫露将他送出了小竹屋,小心叮咛道。“知道了,姐姐!”
金虬笑着答应着,转身向竹林外跑去。在他怀里还抱着不知所谓的小白,看着正停留在紫露肩头的雨蝶,还有几分不舍。“小东西,走!吃肉去!”
但当他将这几句话悄悄说给小白之后,小白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眼中亮起,口中涎水长流,四蹄一蹬挣脱金虬的怀抱,它已经先金虬一步向竹林外跑去,好似一线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