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的少年像一阵风一样窜了回来,方才被他折腾起来的兄弟们正好出门,当即截住他便要打闹。“老二,什么事这么急啊?”
为首的一个是身材魁梧,肌肉健硕的青年,一把扯住就要算账,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面皮白净的少年正在嬉笑,一脸你活该的神情,而再往后更多的人也出来了,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的。“老大、老三,别闹了!门口有个血人,我得立刻去给师叔报信!”
瘦高少年急道。“二哥,你现在哄人都不打草稿了,吹牛的本事日渐娴熟啊……”那个面皮白净的少年在后面鼓动道,当即更多的人在后面起哄。“老二,你是说真的?”
为首的那个青年倒是很冷静,皱了皱眉,沉声询问道,但扯住他衣服的手却还是不曾放松。“这么大的事我敢胡说吗?人就在门口,不信你们去看!”
瘦高少年急得大叫,为首的青年见他似乎真不是在说谎,这才道:“你去通知师叔,我去看看!”
说着放松了手,瘦高少年立刻猴急火燎地奔了过去。为首的青年则带着一众师兄弟们,匆匆向门前赶去,一看,可不是吗?门口正躺着一个人,连地砖都染成了红色。“快看看是不是咱们自己的人?……”面皮白净那个少年大叫道,众人连忙一涌而上将那人翻了过来,纷纷辨认,只见这人面相黝黑狰狞,按年岁看竟比他们还都要年幼。“师兄,不是咱的人,怎么办?”
有一个少年向为首的那个青年喊道。“先抬进去,等师叔一会处理,将门口的血迹收拾一下!”
青年沉吟了一声,便吩咐道。剩下的当即七手八脚将人抬了进去,还有几个端出了几盆清水,将门前的血迹冲了冲,又提起扫把抡了几下,当即门前便只剩下泥了,看不出任何迹象。也幸亏那个青年当机立断,几乎就在他们刚刚扫清的下一刻,便有一群手提棍棒的人追了上来,他们是谷仓街的人,正在四下寻找昨夜的盗匪。追到这里,没见着要找的人的踪迹,便又向别处巡去。金虬算是命大,又躲过了这一劫,而这也令旁边街巷处一个打着赤脚的冷清女子也暗松了一口气,身形一展便向街巷深处窜去,身后一道白影紧跟着。“老大,为什么要带这小子回来?岳阳来的师兄我都认得,绝对没有他这一号人,现在外面又那么乱,若是带回来一个麻烦,咱们可没法向师傅交代!”
大门之内,面皮白净的少年正在和为首那个青年争论,他对自己师兄方才的莽撞举动不悦,先前人多他不便说出来,现在却不得不说。门中主事的现在除了新来的师叔,就剩下他们哥三,老二在他看来就是个白痴,事情还不得落在他和师兄头上?现在师兄也跟着犯糊涂,事情麻烦了!“即便不是咱们的人,估计和本门也有有关……”壮硕青年皱了皱眉道,面皮白净的少年正要再说,被他摆了摆手制止了。“一切等师叔到了再说!”
壮硕青年道,面皮白净少年只得住口,便和其他师兄弟一起看倒在地上的少年。见这人身上的伤口都是鞭痕,他心中分外不安,这分明是被人鞭打出逃的奴仆之类的人,招惹的麻烦应不会小。“二小子,又一大清早号丧!是你师傅回来了?还是又给仇家打上门来了?……”不一会的功夫,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叫骂声。“师叔,您老快别损人了!今天真的是有事!咱们门前倒了个人,全身都是血……”接着便有,瘦高青年苦涩的声音响起。“这算什么鸟事?你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就这样没定力?想我和你师傅那会这时候都杀了十个八个人了,会被一具尸体吓到,简直笑话!”
叫骂声越来越近,面皮白净的少年和壮硕青年也是一阵头疼,紧接着便瞧见瘦高少年拉着一个人回来。那人面相生得苍老,但一头乱发乌黑,山上虽也是土里土气,但谈吐却不似山里人的语气。衣衫不整,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边走边喝,迷瞪着眼,不住用手抽打扯着他衣袖的瘦高少年。“师叔!”
以壮硕青年为首的一群少年一见他来,连忙纷纷施礼,壮硕青年还在解释道:“师叔,实在是事发突然,不然我们不敢惊动您老……”“好了!别说那些屁话了!不惊动也被你惊动了!人在哪?让我瞅瞅!”
师叔喷着酒气道,众人不由一阵头大,这可是还没醒啊!“师叔,那人在这!”
壮硕青年道,指了指躺在门侧的血腥人影。“受伤够重的嘛!能活着算是个奇迹……嗯!!……”师叔也瞧见了人影,凑到近前看了看,先前神情还有些不大在意,但等看清那人的脸后,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凝重,充满了畏惧惊悚,以及其他的一些神情。“师叔,怎么了?可是这人有问题,那咱们这就把他……”面皮白净的少年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连忙悄声道,他已断定老二捡回来了一个麻烦。壮硕青年和别的师兄弟也都不敢说话,老二显得惶惶不安。“这是咱们自己人!快把人带回去!找药救治!”
师叔的话声音变得冰冷起来,一瞬间醉态全无,吩咐道。众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老二却是大喜,连忙上去搬人,几个和他相熟的少年也忙上去帮忙,将人往最里面的屋子中搬去。其他人也正要跟上去,却听师叔冷冷道:“和这事有关的所有消息,你们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敢说,小心舌头!”
冰冷的语言威胁道,众多少年不由感觉身上一寒,他们都不曾见过一向都不如何管事的师叔的这一面,都有些心悸。“来!将人放在这里!”
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之中,那个血淋淋的人影已经被摆放到了一张床上,这时师叔也已经赶了过来,连忙指挥诸人将人放好,将他身上的残破衣衫全部撕去。“拿紫谢草。”
师叔一看这人全身的鞭伤,血还在向外流,连忙又叫人去寻找紫谢草。当即便有人拿出了成捆的紫谢草,用小碾盘碾为碎沫,便往这人身上伤口上按去,血流向外当即慢了不少,但还没等诸人露出喜色,就瞧见血痂迸裂,血再度流出,诸人再使用紫谢草粉去堵,却发现如何也堵不住。“师叔,不行啊!”
瘦高少年眼见不行,连忙向师叔喊道。师叔分开人群,走到近前,看了看那人的伤口,“不行!已经伤到骨头了,搬火炉子来!”
脸色沉重道,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师叔,真要这么干?这小子撑得住吗?”
壮硕青年和面皮白净的老三同时大惊道,见自家师叔点了点,只能领命下去了。不一会的功夫,屋内便多了一个大炉子,里面有几根烧得通红,已有些金黄的铁条。这都是他们冬日取暖时用的家伙。“师叔,真要这么干?”
壮硕青年和身后的老二老三都拿着铁条,面面相觑,有些犹豫向师叔询问。“干!再不下手,光是流血,也能要了这小子的命!”
师叔催促道,三人只得拿着烧红的铁条向那人身上按去,当即便有一阵皮肉焦臭的气息传出……“滋滋……”铁条离开身躯的时候,当看到那几道狰狞的伤口被封住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有用!继续!”
师叔欣喜道,师兄弟三人虽然觉得有些残忍,却只得继续上手,但却惊奇发现手中的铁条已经冰冷如常,只在方才一瞬间的接触之后,热量便被全部吸走了。三人眼中都有惊异的神色闪出,却都没声张,又将铁条放回到了火炉中炙烤……紧接着,一阵此起彼伏的滋滋声响起,不多时,那人身上的伤口便全化为了焦黑色,众人也被累得够呛,一个个气喘吁吁。这时候,日色已经接近晌午,一群人是打大清早开始折腾的,也早已饥肠辘辘,除了壮硕青年、白面少年、瘦高少年这哥三个,和师叔除外,所有人都出去了,开始劈柴的劈柴,煮饭的煮饭,忙得不亦乐乎。“师叔,这小子是什么人?现在没外人,总可以和我们哥三说了吧?”
瘦高少年是个急性子,一等人离开,便迫不及待向师叔问道。师叔看着这三个眼冒光亮的师侄,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今天不说清楚,这些小子想必是不会安心了,便小声说道:“这小子叫金虬。”
说完,见三个师侄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又跟着补充了一句,“就是你们金大山师兄的那个关门弟子!”
“什么?是这小子?那岂不是说我们是他师叔?……”三人顿时神情精彩万分,纷纷惊呼道。故事讲到这里,谜底已经不攻自破了。此处不是别处,正是田门的新山门,老乞丐吴功的住处。这满满一院子的人除了少数几个田门的人,都是老乞丐的弟子,按辈分来算,都算是金虬的师叔。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他们万没想到自己救回来的一个人,竟然真是自己人,而且还是他们一直期望见到的自己人,顿时惊喜万分。虽然金虬不曾来到此处,但是和他同村的金虎金豹,以及王家堡的王林可都来过。虽说老乞丐之前已经向诸人下过禁口令,但大家都是自己人,自然好说话,说话中有意无意总会冒出来几句。这些从小听金大山三人传说长大的小师弟,听到自己的师兄收了一个了不起的弟子时,自然是格外感兴趣,渴望与这位传奇的弟子见面,最好还能交交手,试试他有几斤几两,万没想到彼此会在这种状况下见面。“师叔?……哼!既然这小子,来到了这里,说不得辈分马上就和你们平齐了!”
师叔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个倒也是!”
师兄弟三人点了点头道,不冲别的,就冲金虬这一份生命力,他们也是敬佩。“哎!师叔,你说是谁将他伤成了这样?可能查出些线索来?师侄到了咱们门上,还让人欺负了?那不是砸咱们师门的牌子吗?”
既然是自己人,那护短自然也就是必须的。瘦高少年开口问师叔,其他两人眼光闪动几下,但也是这个意思。“这个……”师叔摸了摸下巴,这不是为难人吗?若是刀伤枪伤,还能看出对方的招式,看金虬这架势,分明是被人吊起来,猛揍了一顿,这能看出来什么?但这话不能说,他这个师叔是新来的,这些家伙本身就不怎么服他,若说了这么没有水平的话,岂不是往后都要颜面扫地,彻底抬不起头来……“火……火……”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忽然听到一阵阵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出,却是金虬在下意识的低声叫喊。“老二,将火挪近些!师侄有些冷了!”
壮硕青年立刻出声道,瘦高个老二嘴撇了撇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如他所言,将火炉向旁边推了推,顿时床边都成了暖和的,他又小心向外拉了拉,唯恐火将床一并点着。但就在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一只手扣在了火炉上。瘦高少年不由地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先前昏死过去的金虬,已不知何时爬起来,正是他伸手抓着火炉边,而更为骇人的是,他看到阵阵的火气正如流水一般窜起,向着金虬的手指处涌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全身扩散,一时间金虬看上去像极了一头火中妖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