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只是想去找老师傅?”
提到老乞丐,金大富脸上怒色这才消去大半,看着金虬疑惑问道。自打金虬拜了金大山为师后,田门金大山老乞丐之间的事,他这个做爹的也了解了不少,知道老乞丐是金大山、王通、李宝三人的授业恩师,也是他们金家庄王家堡李家寨三脉的大恩人,不敢直呼其名,而是以老师傅尊称。“爹,你放心好了!我就是去寻师祖问个话,只要知道师傅他们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金虬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是一脸真诚,心中的小九九立刻转动起来。上次金虬在田门本就是想学艺对付燕灵儿,却不想老乞丐不在,田润青等人故意敷衍他,导致无功而返。现在可好了,他刚和赵风谷等人达成了约定,正愁如何赤手空拳从这些人手里撑过二十招,老乞丐回来了,这当真是天意。金虬已经想好了,只要他学会了老乞丐的手段,到时肯定能打趴赵风谷等人,再学了他们的手段,盘龙山一带怕就没人能惹得起他了?到时候,他就能够干自己真正想干的事情了,再不用担心被人打扰。这一瞬间,他眼前又浮现出了紫露那张无暇的面孔,和那一身飘洒的白衣,心中顿时便觉得热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俗话说自知莫过母。看着金虬这幅面孔,马小兰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她是看着金虬长大的,金虬的一语一笑自然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看金虬这幅样子,她便知金虬没有说实话,而是又打算搪塞他们。依着夫妇俩的想法,现在这当口,外面那么乱,自然是不愿意让金虬去犯险。但是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金大山,他们一家人也没有今天的日子,现在金大山生死未明,作为弟子的金虬理当前去帮忙,更何况金虬也没说自己要去拼命,只是说要去寻老乞丐询问一下,若是不许,当真会令人寒心的。思索了半天,夫妇也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若金虬当真是要去寻金大山,他们自不会阻拦,但怕就怕金虬又出去乱跑,那一出去便只会想断线的风筝一样,又没了音信。“今天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吧!”
夫妻俩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金大富做了恶人,将事情向后推了一夜,明日再说。“可是,爹……”金虬一听就急眼了,他现在处境不妙,也不知什么时候赵风谷等人就会来找他,耽搁不起,必须瞬息必争提升实力。白日他已经睡了一天,现在这会精力充沛,按他的意思自然就是现在一口气杀到田泽,找到老乞丐,最好当晚就学成绝世武功,这样心里才能踏实,岂能现在再猫回被窝里睡觉?“什么话都不必再说了,要是敢跑,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金大富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话放下,头也不回出去了。金虬顿时就傻眼了,从小到大父亲金大富一向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何时如此动怒过?一时他心中也起了畏惧,不敢轻动。“哎……”眼见父子俩谈崩了,马小兰也有些目瞪口呆,她看了看呆若木鸡的金虬,本想出言安慰,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只得叹息一声,向着金大富追去。此刻,金大富正坐在自家院中的柴草垛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身烟雾缭绕,手里面拿着一根泛白的粗柳木枝制就的烟枪,许是被烟熏得缘故,他的眼角有些泛红。“怎么了?今天这么大的脾气!”
马小兰贴着他身边,坐了下来,眼瞧着他问道。金大富并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一把烟草,又笨拙地塞入烟枪当中,点燃猛吸了几口,当即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眼泪和鼻涕一块流了下来。“抽不了这东西,就不要抽了,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好处!”
马小兰从袖口抽出一方巴掌大小的手绢,递给金大富抹眼泪,伸手轻轻在金大富背上拍着,出声劝道。“我心里闷得慌,就想抽几口。”
金大富抹了抹眼角,又重重醒了几下鼻,发黄的鼻液全部沾染在手绢上,看去十分恶心,这手绢已是不能用了。“怎么?又为虬儿要出去的事上火了?”
马小兰从他手里接过手绢,放在了身旁,出声询问道。“你还说!都是你养的好儿子!看看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都是你这个当娘的……给惯的!”
金大富的声音蓦地拔高了许多,怒视着马小兰高声道,但是声音越到最后越是微弱,最后更好似泄了气一把。“好!好!好!都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对,往后啊!我会好好管教虬儿的,但是现在怎么办?真不许虬儿出去吗?”
看着丈夫欲怒又止的模样,马小兰也觉心中好笑,连忙答应着,又转到了正事上。一提起此事,金大富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也没什么好气,“现在不比以前,到处兵荒马乱的,怎敢再让他由着性子路跑?你当真不怕有一天他真给人抬着带回来?”
这段时间金虬总是带伤而归,已让夫妇俩操碎了心,他们是真怕会失去这个得之不易的儿子。“可要是当真大山他们有事,阿虬这个做徒弟的,问也不问一声,怕也不合适吧?”
马小兰扶了扶额头前已有些花白的头发,询问道。山中人注重信义,金大山把金虬这个徒弟当儿子养,这个十里八乡那个人不知道,要是真这个做师傅的有难了,金虬呆着不去,只怕往后的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根本就抬不起头。“要是这大山有事,阿虬要去,我肯定不会拦着他!但你看臭小子那副模样,哪里有去寻师的样子,肯定又是想出去玩了,怎能放他乱跑?”
说到正事,金大富脸上怒气削减了不少,但是还是信不过金虬。一时夫妻俩又没了法子,最后马小兰打破了僵局,“大富哥,我看这样吧!你要不去寻村长问一下如何?”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金大富当即一拍脑袋,如释重负,村长金魁是他们村中有名的智者加掌权人,事情有他定夺,肯定错不了。“那我现在就去!”
金大富也是急性子,说走就走,起身便向外走去。“哎!大富哥,你先等等,别空手去!”
马小兰喊住了他,匆忙从自家厨间拿出两条干肉来,让金大富带上。先前缴纳皇粮,各家几乎都米缸见空,本想着从红河谷中捞回些损失,可谁想大夏军营都让人给烧了,现在别家粮食都紧缺,他们家因为有金虬还能宽裕些,登门求人,自然得拿些东西方好说话。等到金大富急匆匆出门后,马小兰这才转回屋中去看金虬,却发现金虬已不再屋中,顿时心中便是一惊,只当是金虬又跑了。正要出门去寻金虬时,却听对面金虬的那间小屋子里传出了熟睡声,推开门一看,只见金虬正躺在小床上,已经合衣睡去,口边的涎水都流成了河。金虬虽然极其想跑,但是这一遭也是当真怕了老爹的威胁,没敢动窝,所以又回到房中呼呼大睡起来,反正这段时间他是累着了,觉怎么也睡不够。马小兰总算是放心了,她笑着替金虬擦去了口边的涎水,又将金虬踢下去的被子向上拉了拉,给他盖好,便又掩上房门,悄悄退了出去。“臭小子,要出远门了怎么还如此懒散?小兰,你去将他叫起来!”
次日清晨,金虬还睡得迷迷糊糊,便又听到了父亲金大富的大喝声,和母亲马小兰的答应声,随即就有人过来摇晃他,“虬儿,醒醒!快醒醒!”
这声音金虬极度熟悉,他知道是母亲在叫他,眼睛还没睁开,就摇摇晃晃爬了起来,任由马小兰拉着向外走去,还耷拉着脑袋打盹。“快醒醒!吃完饭,还要赶路呢!”
刚出房门,脑袋上就重重挨了一下,金虬当即清醒了过来,便看到父亲金大富正在对他怒目相向,同时他也注意到父亲身后还放着几个鼓囊囊的包裹,看样子是要出远门。“爹,这一大清早是要去哪?”
金虬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问道。“去田泽!”
金大富正在吃饭,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说道,一口饭倒是有半口喷了出来。“去田泽?这么说,爹你答应我去见师祖了!”
金虬被溅了一脸口水,却毫不在意,当即兴奋地喊起来,全然没有了睡意。“答应了,不光你去,我也跟你一块去!”
金大富点头道,听到前半句话,金虬简直高兴地要蹦起来,后半句话却又蔫了,让老爹和自己一起去,这摆明了就是要监视自己,那还玩个蛋?“爹,田泽又不远,我认得路,就不用你陪着一起去了吧?”
金虬强笑着,又开始准备讨价还价。“田泽是不远,但是要我自己过去也费劲,只要让大富伯带我一程。”
金大富当即又对金虬怒目而视,还不等他出声训斥,便听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金虬连忙扭头看了过去,只见金豹正一手架着,被金贝搀扶着,站在他家门前,身后也带着包裹。“哎!豹哥,你怎么也来了?不在家好好躺着,到处乱跑什么?”
金虬脸上一喜,总算逃过一劫,紧接着便想起金豹身上还有伤,便连忙奔过来,说道。“师傅有了消息,我自然也得去看看不是!快洗把脸,吃口饭。咱们就去田泽。”
金豹明显已从燕灵儿离开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拍着金虬的肩膀,说道。“那好吧!你先等我一下!”
金虬点了点头,金虎和金豹是老乞丐的弟子,现在师傅回来了,徒弟上门去拜会,是正理,也就不再说什么,连忙匆匆冲进了厨间,洗了把脸,便拿着碗出来了。这时,马小兰已经招呼金豹和金贝一并在饭桌上坐下,但两人都并未动筷子,笑着说是以在自家吃过了,马小兰还在劝两人吃些,金虬却已不管这些,开始大口大口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很是痛快。看着金虬又是一副饿死鬼的模样,金豹和金贝也不禁笑了,马小兰也是满脸的无奈,金大富看着身边的金虬,面色却是有些郑重,握着筷子的手攥得紧紧的。“大富,你记住!明日你跟着阿虬一起去田泽,搞清楚大山他们到底怎么了,然后把阿虬给我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昨夜他听从马小兰的建议,前去见了村长金魁,刚说明来意,原本躺在床上还一脸痛楚神情的金魁立刻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一脸严肃地抓着他的肩膀说道。金大富从未见过村长如此模样,只得木然地点了点头。“记住!我金家庄一脉的未来就在你手中,千万当心!”
临他出门的时候,村长金魁还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外,以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又向他叮嘱道。以往这种语气,金大富只见村长对金大山说过,那是当真攸关生死的时刻才会说的话。如那一年天降冬雪,山里闹饥荒时,一村人都快饿死了,迎着漫天大雪,猎人队临危入山,村长在村边送别时说过……或是那一年山林中忽然爆发了兽潮,猎人队死伤殆尽,一群新选出来的年轻猎人冒血入山,村长如是说过……这一刻他也感觉到了当初支撑着金家庄生死英雄身上的担子,当真是沉重无比。“爹,豹哥,我吃饱了!咱们上路吧!”
就在他神游天外时,金虬已经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饭菜清扫一口,拿着母亲马小兰的手绢抹了抹嘴,便又跃跃欲试,准备向屋外窜去。“好!贝贝,你替大伯背一下包裹,让阿虬过来背阿豹。”
金虬刚窜出去,就听到父亲金大富的声音,好悬没摔倒,有些错愕看着父亲,干嘛将金豹这个半残人员丢给他,他这一路可又得被金豹拖累了。金豹和金贝也有些错愕,看着金大富。“阿虬,还不快去!”
金大富冷着脸呵斥道,金虬浑身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奔了回来,从金贝手中接过了金豹,不知怎地他从父亲金大富身上,竟感觉到了金大山曾经给予他的威压,很讨厌,但却不得不服从。另一旁,金大富已经招呼金贝开始收拾屋中的大小包裹。看着四个人都在忙碌的身影,马小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一向老实的丈夫终于要开始动手了,要用自己的方式驯服他们养大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