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大选出来的五万人现在已进去了三万，其余两万估计也将于本月底进入。已吩咐下去了，此番锻炼注重各人潜力发觉，不让他们帮忙，这一点大家都明白了。”

气势一盛，高大身影手中秉着的灯烛顿时一阵摇晃，映出了两人的相貌，正是金虬与公孙商二人。公孙商扶了一下墙上不断飘舞的图案，说道。在他的身后还有这一张大桌，上面有着一个和地图相仿的沙盘，和盘龙山的轮廓有几分相像，在大山周围还有着一圈用树枝画出的细线，与盘龙山外的木栅栏一般无二。“哦！那就好！”

在他身后角落里，金虬神情仍是一片冰冷，他手里正拿着一卷竹简，斜靠在沙盘四周的书架上，漫步经心地答应了一声。看似随和，但眉头却隐隐依然皱起。“尽快安排剩下的人入山，避免夜长梦多！”

他就这样捧着那一卷未打开的竹简看了一阵，最后又将竹简放回了书架上，目光又瞟回了墙上的巨幅画卷上。在画卷上，在描绘着盘龙地域的位置处，存在着一个个绿色的光点，有的只有针尖大小，有的则足有拳头大小，占满了图案上的各个角落。而在各个光点处还标着诸如‘紫阳村’‘大王镇’之类的字迹，笔锋刚劲，在更细微处还存在着若干的蝇头小字，如同蛇游一般，多是标着‘三十’‘四十’的数字，形如繁星点缀。在图案的另一面，以图上一座名为‘天险峰’的兀峰为边界，正有着一个个体型更为庞大的红色光点存在，占满了除去绿色光点所在的区域，都在呈箭头状向天险峰蔓延而去，看去令人压抑，好似血光袭来的不详。金虬的目光只在绿光和红光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了天险峰距盘龙之间的那一片空白区域，久久不曾移开。“此事我已吩咐下去了，不会有事！”

公孙商说着，用手护了护飘舞的灯烛，在身边的一张书桌上拿起一只笔，又在墙上的壁画上添了几笔，当即盘龙四周的空闲地域又隐隐大了几分。“阿虬，真得一个不留全部入山？这样实在有些太弄险了！”

公孙商放下了笔，看到金虬正在看图，他的目光也向那一片区域聚去，挺拔的剑眉也向下屈了几分。两个人就这样一起看着那副图案长久无言，最后还是公孙商打破了平静。老实说，他久经商场，风险经历得多了，但是从未像这一次这般紧张。本来自他来了之后，应州庞大的难民灾难已经化为了人数优势，无论他们选择如何练兵，只要循序渐进，根基渐成绝非难事。当第一批万人队训练出来后，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只等这些人填补了之前铁血阵亡之人的空缺，有民无兵的尴尬绝对可以缓解，无论是固守盘龙，还是外击土匪盟和别的强敌，都要从容许多。但是谁也不曾想到金虬会如此疯狂。不光将金虎等几个铁血骨干直接投入魔山，而且还在授予第一批通过这铁血令的时候，不曾和任何人商量，就将后招使了出来。那在众人心中本以为会是很久之后的事，不想这就被他使了出来，当即手忙脚乱，根本无力制止。紧接着，随着新到者的一片狂热，所有人都陷入了绝对的被动中。“不留！现在进去的人越多，后面我们手头的力量便越足！”

金虬好似一块雕塑在默默道，“天险峰之战暴露了我们，但对于对手而言，一切虚实还在云雾之中，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不会有人贸然进兵！但迷雾终将散去，等到一切大白于天下之下时，便是大战再起之时！我们需要尽可能利用这段空隙，壮大自己，这样的机会之后一次！若是等到敌人再来时，我们依旧羸弱，就会瞬间被窥觊的势力斩杀殆尽！”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这狭小的屋子里，便是外面的天地已是一片闷热，公孙商仍旧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商道行险，形势紧急之际，自当兵行险招，这个道理公孙商是懂得。当初来到应州后，他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很快就向现实妥协了。毕竟他在商场上输掉的最多便是金银，而在这场赌局中，稍有差池就会是成千上万条人命。兵行险招并不是一个口号，光喊喊就可以了。但他不曾想到金虬将这一切看得如此透彻，纵然脚下已是血河奔涌，他仍旧义无反顾押上了一切，生死成败竟然直接一赌决之！“既然你心中早有定数，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公孙商神色缓了缓，笑了笑道。他本是有一肚子话要和金虬说，毕竟金虬一向行踪诡异，见他一面可着实不如何轻松，而这一番由于金虎等人都进了盘龙山，唐婉等人也分头忙去了，管事的人近乎走了个干净，金虬这才现身了。正巧他手头正有几件事要让他看看，但不想方才被他身上的气魄一震，他自己竟然下意识地打了退堂鼓。“公孙大哥这说得是什么话？铁血的大小事务都系于大哥一人之身，阿虬只是一介莽夫，若是没有大哥等人扶持，能有什么出息？”

金虬听出了他话中的无奈，连忙劝道，“对了！大哥，之后的事情需要如何进行？我现在还无法可施，你有什么高见？”

他自大难之后，如今已可以静下心来思考问题，并且少有差错。但毕竟他涉世尚少，思考问题时还是难免有些不周。譬如现在，他的大目标是练兵向土匪盟复仇，这一点从未改变过，但其中细处的各个环节却仍是一片茫然，这问题只得向公孙商请教。“这事我想过了，大处不必改变，任其自然，但细处有两处，需要改变！”

公孙商本来还有再和他说几句客气话，一听他说起了正事，顿时也认真了起来，他伸手按了下额头，蹭了蹭眉心，然后向着金虬竖起了两个手指，接着，不等金虬开口询问便道：“其一，我想了一下你的那个筛选方案，觉得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金虬当即问道，神色依旧冰冷如常，但隐隐已有了一丝不快。他已受够了这些人在如何练兵上指手画脚，七改八改时间浪费了一大堆，诸人的实力还是没一分提升。这也就是公孙商，若是换了别人，敢在此事上劝他，他估计连听也不会听。“比如，你说的考核之一——让众人杀死妖兽，以他们如今之力如何做到？强行为之，只怕伤亡过大……”他的冷静也出乎公孙商的预料，他当即一吐为快，说出了口。“可是如今时间不等人！不这么做，大军何时可成？”

金虬的怒气瞬间爆发了，他用一种歇斯底里的声音低沉地吼道，脸上好似蒙上了一层寒霜。强横的气势威压瞬间压在了公孙商身上，沉甸甸地好似一座大山一般。“阿虬，我知道你急于报仇，但有些事终究是急不得，否则必适得其反！便以此事而论，进入盘龙山之猎人必会依你之言而杀死妖兽，暂且不论他们成败，便是成功杀了妖兽，最后损失的也是铁血！难道如今那些妖兽还是我铁血的战力么？”

公孙商的眉头急跳了几下，他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却不顾金虬重压威慑，开口道。“哼……那你说要怎么办？”

闻言，金虬身上的气势顿时一滞，道理他也不是不懂，气势上瞬间矮了下去。虽已知道公孙商说得在理，但他这人好面子，现在更是不肯低头，冷冷哼了一声，将球踢还给了公孙商。“两策！其一，迅速下令诸人再要与猛兽相斗，不求杀只求胜，胜之只取毛发即可。其二，更为紧要！速派人进入盘龙山，寻找受伤过重者，及时救治。”

公孙商见他闹起了孩子脾气，也不如何在意，相反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温馨。他当即说道，前一道所有人都明白，后一道却是和他们先前在说的一件事有关。在进入盘龙之时，金虬出于压榨出诸人身上最后一份潜力的考虑，曾下令严禁诸人互相帮忙，吃的喝的生了死了都要靠他们自己解决，若是不能适应，那就得被淘汰，是硬生生逼着诸人为了生存而奋斗。这道命令本身没有问题，但是缺心眼之处在于，对于仍在挑战的人来说，重重重压自可令他们尽快突破，但对于那些已经被淘汰掉，失去了继续奋斗的人而言，那就只能真的等死了。就因为这一条，前期已经死了很多人！“嗯……那好吧！”

金虬沉默了一阵，仔细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便答应了，但随即又强调道：“此事需要秘密进行！”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我会密令李莽去做，不会走漏了风声！”

公孙商点头道，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种事，精明如他是不会做的，此事变更别处都好说，就怕金虬横插一杠子搅和，说通了他，他也放心了。“那第二件事呢？”

金虬问道。“若说第二件事，容我先问你一句？”

公孙商对此却避而不答，压低了声音问道：“金虎他们几个出来了么？”

金虬神情一怔，似乎并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随即摇了摇头。自从金虎他们进入借助他的力量去了盘龙深处，他便不止一次前往查看，但是却是一个人也不曾等到。若不是冥冥之中依稀还能感应到他们的气息，他真的会认为这些人已尽数陨落。这是一个冒失的决定，他心中也有些后悔了。“如此，第二件事便显得更为紧急了！”

公孙商低声叹息道，金虬默默等着他的下文。便听他说道：“据唐门主昨日传回的消息，泗水方向，冷电似乎打算亲自出手夺下天险峰，天险峰前百里之内已无人迹，各方势力也开始再度附和土匪盟，敌军的数量已是我方十倍有余！现在铁血内部大将暂无，盘龙空虚，只怕有人趁虚而入……”公孙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苦苦思索起来。“我去吧！”

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际，又听到金虬冷淡的声音，再看时他已经霍然站起。“阿虬，可是你的身体……”此刻铁血能用的人手都被散了出去，真正能拉出去的人也只有金虬自己了，但白象大师为金虬驱魔时的话语尚在耳畔，他从未想过金虬，此刻听他主动说话，不由一怔。“只要不动用魔功，就没事！那些墙头观望的废物，还不值得我全力应付！”

金虬冷冷哼了一声，便打消了公孙商的疑虑。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手上的筋骨，顿时便有一阵沉闷的声响传出，眼中的杀气浓烈无比，令公孙商心惊。“阿虬，此去天险峰，切记！以守为先，尽力避战！”

此事金虬亲至，除非土匪盟想此刻展开生死大战，否则绝对能应付过去，到时只需拖到山内的人出来，一切自好回转。但便是这样，他还是叮嘱道。“嗯！”

金虬点了一下头，便推门向外走去。他明白公孙商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要尽力拖延，博得优势地位，但对金虬来说，只要让他遇见了土匪，他还是见一个杀一个，决不手软。“那一切事务就拜托大哥了！”

出了屋门，金虬郑重向公孙商抱拳施了一礼，公孙商不曾再说话，只拍了拍他的手，便同样抱拳回了一礼。金虬知道公孙商还需要仔细揣摩个中细处，便不再打扰。身影只是一晃，便向原处掠去，黑人黑衣，很快与黑夜连成了一片。他的身法极快，便是山中的妖兽也少有能及，很快便脱离了那一片的荒芜天地，见到了三三两两的人烟，而且越是向前，人越是多，最后当他来到路的尽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由穿着兽皮衣手持刀枪的猎人组成的人龙……这是生死道，盘龙山对世人最后的告诫之处。此刻再度站在这里，他似乎还能依稀记起他第一次随着师傅金大山进山的情形，那时的自己整天嚷嚷着大杀四方天不怕地不怕，真得好傻！那样的日子距离现在似乎好远，好远，似乎是十几年前的回影，又似乎是上一世的回忆，久得他已经记不起到底当时有多少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