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巡阵,汉军士气高涨,豪气如云。 但刘协却一点也不兴奋。 他看着两百步外从黑暗中出现,又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近百年的绥靖、安抚,换来的却是蔑视。 面对他这个汉家天子,䤈落没有一点敬意,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 一味的修德来远就是一个笑话。 没有强横的武力,招来的不是仰慕华夏文明的臣民,而是鸠占鹊巢的强盗。 重振汉人尊严,当从此战起。 我要用䤈落的首级提醒匈奴人,汉人依然是汉人,即使如今不比从前,依然不可轻犯。 刘协举起手。 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鸦雀无声。 “将士们辛苦,赐酒肉。”
“唯!”
两名虎贲侍郎拨转马头,向两侧奔去,将刘协的命令通报全军。 一瞬间,欢呼声再起,地动山摇。 这次远征,为了节省运力,肉带得不多,酒带得更少,都是为了庆功用的。辛苦了一夜,能喝点酒,吃点肉,哪怕数量不多,也值了。 但结果却超出了所有的人预期。 刘协下令,将所有的酒肉都拿出来,赏赐将士。 兼管后勤的尚书令裴茂怀疑传令的虎贲听错了,亲自赶来询问。 刘协重复了他的命令,并作了解释。“明日清晨,当大破䤈落,食其所食。轻骑追击,不死不休。在此之前,当令将士饱餐,养足力气。”
裴茂愕然片刻,随即领命,转身去了。 他不仅将命人将所有的酒食都发放出去,就连马料也发了出去,让将士们及时喂马,做好长途追击的准备。 与此同时,刘协召集张杨、王服等人议事,传达了指示。 赶尽杀绝,不砍下䤈落的首级,绝不罢休。 甲骑的任务是破阵,轻骑的任务是追击,张杨、王服将是扩大战果的主力。 “斩䤈落首,封千户侯。”
刘协郑重的宣布。 张杨、王服的眼睛顿时一亮。 张杨一向微躬的腰背瞬间挺直,头高高昂起。 “陛下……不参与追击吧?”
王服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丝笑意。 刘协狐疑地看着王服。 王服嘿嘿笑了两声。“当初在华阴,陛下也曾悬赏,诸将争先,皆欲斩李傕首。不想最后却被陛下抢了先。如今陛下有甲骑三百,羽林千骑,臣与骁骑将军可不敢和陛下争。”
张杨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刘协哑然失笑。“放心,若尔等能建功,朕当收拾战场,待尔等凯旋庆功。若进展不顺,朕为尔等后继,与䤈落决一死战。”
“唯!”
王服、张杨大喜,躬身领命。 只有张绣很失落,站在一旁,翻着白眼。 —— 双方默契的放弃了进攻,直到天明。 当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鱼肚白,汉军阵地从黑暗中露出了真容,䤈落再次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右翼的两百匈奴骑兵率先冲出了阵地,逐渐加速,冲向汉军。 王服率先迎战,长矛前指。 战旗迎风飘扬,鼓声雷鸣,两百骑士冲出了阵地。 他们将双脚踩在马镫上,身体微微前倾,臀部离开了马鞍。 经过多次验证,这是射击时最好的姿势,可以明显提高射击的精准度。 尤其是对弓射而言。 相隔两百步时,汉军抢先松开了弓弦,连续射击三箭后,放下了弓,端起了手中的长矛。 匈奴人的箭射了过来,大部分被甲胄弹开,只有少部分射破了甲胄。 有人落马,但更多的人安然无恙,双手握紧长矛,向匈奴人冲了过去。 匈奴人的损失却要大得多。他们大部分人没有完整的甲胄护体,只能靠厚厚的皮毛来阻挡汉军的箭矢。在百步左右时,皮毛还能起到不错的作用,进入五十步之内,他们就只能靠运气。 双方接战,面对汉军清一色的长矛,匈奴人叫苦不迭。 论长度,他们手中四尺长的战刀远远不及一丈二尺的长矛。 没等他们的战刀挥出去,汉军的长矛已经刺到了他们胸口。 论力量,单手挥舞的战刀也远远不及双手握持的长矛。 更何况汉军身上还有坚韧的铁甲。 战刀砍在铁甲上,大部分都被弹开,留下一道或轻或浅的划痕,少部分劈开了战甲,却无法对汉军造成真正的杀伤。 可是长矛入体,却足以让他们丧失战斗力。 一个回合过后,匈奴人就遭受了重创,超过两成的人落马,在地上辗转哀嚎。 汉军骑士落马的却寥寥无几,而且绝大部分人很快又爬了起来,纷纷招回自己的战马,同时不忘抄起手中的长矛,对倒地的匈奴人痛下杀手。 看着同伴的英勇,汉军发出欢呼。 王服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首战告捷,也算是为北军挣了些脸面。 装备优势明显,士气高涨,对接下来的战斗也有好处。 鼓声再起,汉军骑士率先拨转马头,杀向惊魂未定的匈奴人。 匈奴人有些迟疑,有的人拨马迎战,有人开始撤退。 双方再次接触,汉军取得了更明显的优势,顺利穿过迎战的匈奴人,然后降低速度,调整节奏,向逃跑的匈奴人追去。 逃跑的匈奴人快马加鞭,向本阵撤退。 又有一队匈奴骑兵从本阵奔出,迎向汉军。 双方再战,搅在一起。 王服见状,立刻下令一曲骑兵出击,进攻匈奴人刚刚出现空档的左翼,抢夺主动权。 面对汉军的主动出击,匈奴人不得不迎战,阵势再变。 与此同时,张杨发出了进攻的命令。一千并州精骑在他的率领下,开始加速,冲向匈奴人的中军,直取羊皮大纛下的䤈落。 王服看得清楚,破口大骂。“这老小子,不讲规矩,居然敢抢我的功。”
一边骂着,一边举起长矛急摇,踢马冲出了战阵。 六七百骑兵齐声响应,跟着王服出击,就连文职的军吏都红了眼睛,嘶声怒吼。 䤈落远远地看得清楚,不禁轻蔑一笑。 汉人还是那么无知,根本不知道骑兵应该如何作战,只知道猛打犯冲。一旦冲阵不果,战马体力下降,他们想逃都逃不掉。 “迎战。”
䤈落摇了摇手中的马鞭,下令左右两侧的千夫长率部迎战。 命令发出不久,对面的的汉军阵中也响起了战鼓声,原来坚实的步卒阵地向两侧让开,一队骑兵缓缓走出了阵地,经过结冰的地面后,开始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