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嗯～那里有点惨。”

“是吗？那我更要去看看了。”

朱梓有点好奇，流放营是什么情况，他可是下令在原住民和移民村的房屋盖好以后，就让砖窑和水泥工坊借贷给流放营开始盖房子的。难道有人敢不执行吗？两匹战马跑了一天，已经有点累了，当靠近六号流放营时，两匹战马不时打起响鼻，朱梓也忍不住捂住鼻子。有难闻的恶臭传入鼻中。“曹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这边来。”

曹兴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扒转缰绳向右侧而去。恶臭味更重了。嗡嗡～嗡嗡～在寒冷的初冬，竟然有苍蝇飞舞，而且数量还不少，远远都能听见声音了。转过一片小山包，入眼的情况让朱梓眼睛瞪大，同时脸色也是一阵煞白，接着又是一阵铁青！只见小山包后面是一个大坑，坑中是一些尸体，至少有十多具，全部都是被扒光衣服，浑身乌紫惨不忍睹。强忍着恶心和愤怒，朱梓瞪大眼睛看向那些尸体，大多数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几具小小的尸体，显然是婴孩。“曹兴，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喊曹将军了，直接喊名字了。“冻死，病死的。没有死于意外之人。”

曹兴的声音依旧淡然，继续说道：“不仅这里有，就移民村外也有，只是没有这么多，并且能及时掩埋。”

“这……”朱梓突然意识到，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有人死亡很正常，只是这尸体堆在一起就不正常了。而曹兴似乎知道朱梓的疑惑，又继续说道：“这样人都是罪犯，或者罪犯亲人，有些人看不到希望，对于自己和家人的身后事也就不看重了。有些人心已经冷了，亲人的死亡都不上心了，还有些人是亲人死绝了。”

“有个坑埋了就不错了。”

“……”朱梓沉默了一阵，捂住鼻子靠近看了两眼，心中五味杂陈，于心不忍。这其中也有他故意针对的原因吧？是他让这些流放犯人看不到了希望，才会放弃生命。曹兴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还请记住一句话：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朱梓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这个尸坑，心中回想着这四句话的真正意思。“慈不掌兵”和“义不掌财”出自《增广贤文》。治兵之道要恩威并施，心慈手软会吃败仗，所以慈不掌兵；特别讲义气的人见朋友有难会忍不住解囊相助，长此以往再多钱也没了，所以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和“善不为官”只是流传甚广的俗语，并没有明确出处。决策者考虑太多的人情，往往会坏事；为官者太过于善良，就会被别人算计。慈悲、重感情、讲义气、与人为善都是非常好的品质；但不能把这些好的品质过于情绪化，庸俗化，只有做到理性、尊重客观规律，有这些内在素质才能成大事。“学生受教。”

想明白的朱梓深吸了一口气，向曹兴躬身一礼，表示感谢。他也没想到看似粗狂豪迈的曹兴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殿下不用多礼，有些话，不该我们这些武将来说，李希颜那个酸儒来说可能更有道理，也更好听。但下官还是要劝殿下一句，作为亲王殿下可以善良，但是不要太过善良，不然会害人害己的。”

朱梓再次躬身说道：“学生明白了。”

“不，殿下还不明白。或许殿下没有争那个高位的心思，太子也是真仁善，但是陛下身边，太子身边的人可不一定仁善，殿下还有要有所保留的好。”

“谢曹先生，学生明白了。”

“嗯～走吧，我们继续进去看看。”

曹兴见朱梓一脸若有所思，招呼一声再次上马，朱梓赶紧跟上。他心中明白，曹兴应该是收到新信息了，有官员要会对自己不利，让他做事有所保留。但具体事情，曹兴也是不想，或者不敢说明。怀着疑惑，朱梓两人正式策马走入流放营。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灰色帐篷，那是白布帐篷长时间没洗的结果。有人见到朱梓立即远远避开，有些人直接跪了下去口呼“参见潭王。”

这话让朱梓眉头皱了起来，他是亲王，不能用“参见”，而是要用“拜见”。这些人看着就是犯官，不可能不懂礼数的，显然是有意为之了。他也不答话，只是策马继续向前看向远方。身侧的帐篷从一层变成两层，最后还有三层的，朱梓的命令是移民村庄搬家后就将剩下的帐篷送过来，让流放犯多少抵挡点寒风。他缓了缓速度，看了看这些帐篷，那些一层了住的基本是老人，三层的给了小孩住，见此他点了点头，算是比较满意了。不是有人出来或站或跪在帐篷边对他行礼，多数是老人小孩和妇女。见这些人的衣着单薄，朱梓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烧煤炉？”

“回禀潭王殿下，我们的钱不多，只有小孩的帐篷内有煤炉。不过我们用泥坯堆了些火炉，可以烧蜂窝煤取暖。”

听见朱梓询问，立即有老人出来回答，并有手脚快的人将煤炉和火炉抬了出来。“嗯～本王知道了。”

瑟瑟发抖的人群，朱梓没有再停留，打马前行。继续往前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有大量青壮在工作，还有披坚执锐的军户在巡逻。一栋栋标准小楼正在开建，基本都建到二层了，还有工人正在夕阳下赶工。虽然他们只是看不到希望的流放犯人，但也想要住得暖一些，好一些。在工地外看了两眼，确定他的命令有被执行，朱梓就和曹兴转身离开。这里是工地，里面的人是犯人，他们手里的工具可是能杀人的，他这个潭王这个时候进去，可不一定安全。或许，曹兴阻拦的真正原因，就是这些手持利器的犯人了。在三个流放营外看了一圈，确定情况都差不多，他们就回了潭王府。只是一进门，朱梓就见到李希颜竟然也在。“殿下这是又逃了一天课啊。”

“是的，我去巡视了一下银川的房屋建造情况。”

“这件事老夫知道，就是想问问殿下有何感想？”

对于李希颜又来考校学问，朱梓略微一愣，随即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哈哈～殿下能说出此话，倒也没白跑一趟了，不过殿下可不要嘴上说说却不践行啊。”

“老师放心，学生知道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