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楼上俯瞰，半个城市在眼前，人影匆匆，在拥挤的楼宇夹缝中，每个楼面高低错落，形成一个独特的空间，阳光那么经久的照晒，黝黑的表面，行人只怕没有人在意，这样一个空间之上，同时投放目光的孤独者。李雯璐简单的收拾好行礼，已经好多次在十楼的上空眺望，她有点焦急的等待，等待接她回去的人。她知道，晚上是公司的年会，所有人都在欢腾的热闹中，唯独自己拥有一份清幽，但她宁愿这份清幽和她在意的人分享。秦放呀，就不能早点来吗，总那么执着于上班的时间。主治医生进门来，将最后签好字的诊断证明和出院证明交给她。“姑娘，这次治疗情况总体不错，但药还是要坚持用，复发的潜在没有完全排除，总之定期复查，遵照医嘱，控制情绪，千万不敢马虎。”

李雯璐连连点头表示感谢，医生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你得的是富贵病，实话说吧，这一生，你要记住走医保，多攒钱，你还年轻，最好嫁个好家庭，承担的起，还不让你劳累的家庭。”

说完这些，医生走了。李雯璐细细品味医生的话，感到五味杂陈。“难不成我是个吸金的无底洞，却偏偏遇到一个六亲无顾的家庭，一个黑洞一样的家庭。”

想到这里，他的泪水泼面而下。哭了一阵，好受多了，她悄悄将医嘱和诊断书，病历一并揉到了垃圾桶中。提起行礼，离开了病房。下了楼，李雯璐拖着铅重的双腿，缓慢走出医院，她感到，生活好淘气，刚给她希望，便又生一番打击，任自己千锤百炼，但也千疮百孔，有时候几乎在万念俱灰的边缘挣扎。“雯璐！”

有人大声喊她。顺声望去，孔军正朝他跑来。“你呀，怎么知道我要出院？”

李雯璐好奇地问。“中午问过护士台了，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孔军接过行礼，扶着她来到附近的一辆宝马车旁。“你的车？我坐后座”。李雯璐平静地问，他知道孔军有不凡的家世，否则就不会把持着公司的大客户渠道。“应该说是家父的，他闲放着，被我据为己有了。”

孔军拉开车门，小心扶李雯璐上去，转身跑步上车，慢悠悠启动，稳稳地开向公司。“雯璐，还是租个环境好的房子住吧，有空我去给你做饭，生活好点，对你身体好。”

孔军边开车边说，还不忘回头看她。“你好好开车吧，这些事回头再说啦。”

李雯璐看着外边的车流行人，陷入沉思。孔军放了一首最新的流行歌曲，有点惊爆欢快，他适当调低了一点声音。李雯璐在后面皱皱眉头，她拿起手机，给秦放编了个短信“你不喜欢的人把我抢走了，车接车送，少了你辛苦一趟，老实在宿舍等我，年会没什么事就别去了吧”。点击发送后，她舒了口气，微微笑了笑。这表情被孔军在观后镜看到了，“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事，外边有好笑的人。”

李雯璐看着窗外。下车后，孔军不忘把行礼帮李雯璐送到宿舍，他还想坐下来聊会，看到李雯璐疲惫地靠在被子上，便只好说声：“那你好好休息。”

起身要走。李雯璐赶紧说了声：“谢谢你，公司年会你放心参加吧，别冷了大家。”

“好嘞，听话休息，会后再来看你！”

“不用了，你来我可能睡着了，最近虚弱，你叫不醒的。”

李雯璐闭上眼睛。孔军的脚步远去后，她立即起身，快速的来到秦放的房间，敲门几下，她心突突地跳。门开了，李雯璐急切切扑进去，他抱住迎面而来的秦放，紧紧的抓住他后背的衣服，过了好一阵子，这才放开他。秦放愣了神，痴痴地看着李雯璐，见她满面飞霞，妩媚一笑，推开自己，走到窗户前背着身子说道：“离开医院好好啊，我感觉真的很放松啦，谢谢你这一段时间那么辛苦照顾我，还这么老实的等我回来。”

秦放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微微带有颤音，那是来自心跳的牵动。“怎么，出院了这么激动啊，都说好了要接你的，没接到，还是有点失落。”

秦放走近了点，仔细端详着李雯璐的背影。“让我猜猜，你一定是盯着我的后脑勺，想着我什么时候转过身来。”

李雯璐给自己时间掩饰了心绪，这才转过身来。“猜对了，我在心里数了10秒。坐吧，别光站着，我给你倒水喝。”

李雯璐坐在秦放的床上，用手抚摸了一下那个熟悉的毯子，笑着说：“也不洗洗，都多长时间了。”

“哈哈，你这是要做妈还是要做娘啊，这心都操到了。”

秦放说着话，端给她热水，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你别忙了，靠近点我们坐会好吗？”

秦放果然听话，贴着李雯璐坐在床边。李雯璐靠在他肩膀上，回头说道：“怎么样，靠着别人的女朋友，是不是很解气。”

“你说什么呀，你是你，你不是谁的，也不是别人的出气筒。”

秦放挤了一下李雯璐。“唉，我觉得这年会肯定很热闹，但我还是喜欢这么安静的清幽的，有人陪的时光，感觉一切会慢下来，静下来。”

她回头盯着秦放眼睛，直直地说：“以后，在我需要的时候，你能这么陪我吗？”

“呵呵，谁知道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呢，没准跑在我前面有车有花的人抢的欢，轮不到我。”

“哎呀，这是什么味道啊，我看你的脸也该洗洗了。怎么酸酸的。”

李雯璐伸手在秦放的伤疤处摸。“别动，疼。”

“你可记住了，这里有伤疤，怎么出现的，就给怎么还回去。”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总之，我不喜欢你脸上有痛的感觉，心疼咯。”

“嗨，谁知道你是真疼假疼。”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没有边际的瞎扯乱掐了半天，那天色渐渐变暗，再渐渐变黑。“得开灯啦”秦放要起身，且被李雯璐一把抓住，“别开。”

她静静地靠着他，半响没有出声。“不介意的话，就把我当成你女朋友，抱一抱吧，有点冷。”

李雯璐悠悠说道，那声音很细。她静静的等待，慢慢的一双手臂环在她的肩头，轻轻下移到胳膊处，一双温暖的手箍在了她胸前，接着宽厚的胸廓印在她的背上，一股暖意慢慢散开。李雯璐觉得，好温暖，好安心，她真想安静地入梦去，到那没有烦恼，没有疾病，只有心与心相融，眼与眼相印的地方。皓月当空时，繁星闪烁，会有道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晕染的光线瞬间消失在银川的夜空上。岁月如是，流的太快，便不会疼惜，只当慢慢适应了它的禀赋，喜欢了它的存在，再当有消失的痕迹时，便滋生依恋，弥足忘返。不知什么时候，李雯璐喜欢矗立窗前，看繁星夜空，她在想，自己是不是长了和别人不一样的心，这不一样怕不是来自它本身的病态，而是有着意识上的执念。她分不清是大脑在作怪，还是这病怏怏的心牵动了大脑。我怎么能对一个人，倾注所有的依恋，近乎不问理性，不问现实，但每每拿现实和理性在比较着他，确越发不能自拔地认同了他。年会过后，公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程序化的生活。李雯璐再回到岗位，消瘦了一圈的躯体，瞒不过任何一个人的眼睛，最先是出纳陆姐，竟然从家里炖了鸡肉煲汤，送到办公室。陈总也品到了什么，刻意少安排繁重的事务。尤其孔军隔三差五的来她办公室，新鲜的水果，各式的营养食品，不厌其烦地往她桌上放。上午，秦放来办公室打印报表，李雯璐如抓住救命稻草。“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对我正常点？”

“不想要的关照和付出，的确累心，时间长了会惯坏自己。”

秦放文不对题的说。“你是不是要讲吃拉面让鸡蛋的故事”李雯璐撑着下巴说。“好啦，我教你一招，学会说不，借医生说话，挑三拣四。”

“算了，我看你还是没啥妙招。喏，好东西要分享，这些你提到销售部分了吧。”

“哈哈，那有人还不气死”秦放笑了。看到秦放印出的一沓销售分析报表，李雯璐拿起来翻了翻，看到那曲线导图，数理论证，模型分析，李雯璐惊讶地说道:“呦，你花这么多心思，袁经理看得懂吗？你太厉害了，这也太专业了。”

“他看得懂呢，别忘了他是北大旁听生。”

秦放说完，又轻声说，“我把全年的分析报表交给他后，他惊讶地在宿舍藏起来了，估计偷着研究呢。”

“你好可怕，有空帮我不？”

李雯璐转而问道。“说吧，在所不辞。”

“陈总要参加一个交流会，把发言稿交给我写，估计是试探我的水平，我写了，自认为还不错，你知道全公司就你我，再找不到读全几本书的人，你看看再改改，实在不行让你中文系的同学改一下。”

“哈哈，这事你怕找错人了。”

秦放笑了，说完，拿着稿子走了。“找错了还拿啊”见秦放走了，李雯璐也只好叹了句死马当活马医吧。她把电子稿也传给了秦放。这时陈总电话来了，“小李，喊办公室的所有人到会议室，我给开个会。”

大家到齐了，李雯璐看到邹玉蓉看她时有点怪怪的表情。“我宣布一条人事任命，办公室主任由邹玉蓉担任，宣传、文员、人事等专干都归她管理，我的秘书在我吩咐之外的事，也又她安排和考核，下一步设总经理助理，我正在考察，看大家表现，在你们中间选拔。”

大家一片掌声后，邹玉蓉做了表态发言，陈总又提了几点要求便散会了。回到办公室，李雯璐心想，自己总经理秘书，代管办公室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主任的位置给了邹玉蓉，她来的时间比自己都晚，肯定是自己哪点出了问题。细细想来，可能与这年会有关。算了，顺其自然，谁要关键时刻这身体不争气呢。这时，邹玉蓉进来了:“按陈总的意思，你到大办公室，我坐这个办公室，你随后收拾一下搬过去，另外往后不要在办公室囤积食物，免得招来鼠患。”

“好吧！”

李雯露答应一声，埋头做自己的事。等邹玉蓉离开，便电话叫秦放上来。“把这些拿下去分了吧，新官上任，不让办公室留零食了。再帮我把办公桌搬到隔壁哦。”

“哦，有变化哈，好吧我这就先帮你搬。”

秦放利索地将电脑卸下来，搬了过去，看到邹玉蓉正在办公室指手画脚，要求整理内勤。他放下电脑又返回秘书办公室，那成想，邹玉蓉跟了过来，张口就说:“李雯璐，你故意的吧，办公室那么多人，搬个东西用得着喊销售部的人吗？你让销售部怎么看，细节细节，注意细节好吗。”

这一杀威棒把李雯璐和秦放都给打愣了。秦放心里没好气，正要发作，李雯璐拽了他一把:“来，别愣着，赶紧搭手抬桌子，给邹主任腾地方。别忘了把那些好吃的分给销售部的人哈。”

邹玉蓉见李雯璐不理不买，她便瞪着眼睛离开了。搬好办公桌，见邹玉蓉不在，大家便围了过来:“喂，你这段时间哪去了，叫这么个人占尽风头，以后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李雯璐摇摇头“还是干工作吧，时间长了就适应了，你们别围在这，要害了我的。”

众人一听赶紧散回自己的位置上。刚坐定，邹玉蓉走进来了:“你们几个帮我把办公桌抬过去，看看缺什么东西，报库房领一下。”

看到大家懒洋洋的，有的打哈欠，有的伸胳膊，邹玉蓉大声催促:“快点的，听见没。”

正巧有人找她有事，她便去了，众人才舒了口气，但都无动于衷。李雯璐心里不畅快，坐在办公桌前，准备改稿子，忘掉这些无谓的烦恼。但翻了两页，便没心思了。她走出办公室，在楼道内，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下楼来到秦放这，看他在电脑前，敲击键盘，认真地替自己改稿子，心里少许有了点安慰，便不打扰，静静站在后面看，一字一句盯下去，不禁赞叹出声来。“你太棒了，没想到你文笔这么好。”

“吆，你什么时候到的？”

秦放转过头来。“看来我押宝对了，有你真好”李雯璐情不自禁地从后面把秦放抱住，脸贴在他肩膀上。秦放闻到了她发丝的飘香，不禁手握住她绵柔冰凉的双手。这时窗外有人影走过，他俩竟然浑然未觉。中午下班时，李雯璐很想和秦放一起在食堂吃饭，且见陆出纳来找他一起去外边吃，推脱不开，便一起去了。在一家家常餐馆，她俩点了两个平素爱吃的热菜，吃饭间，陆出纳忽然说道:“雯璐，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小孔人真的挺不错的，他家境那么好，人还那么优秀有前途，你应该珍惜他才是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陆出纳喝了一口茶。“陆姐，我和孔军只能做朋友，我有我喜欢的人。”

李雯璐想晚断不如早断了他们的念想。“是啊，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你看他那出身，干个小小的统计，没个好的家世，你能接得了婚吗，房、车、好的生活他都给不了你的。”

“陆姐，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是，我看到了，看到你和秦放……,所以我才特意请你一起吃饭，替你着想。”

“陆姐，那这顿饭，我就不吃了”李雯璐说完，冰冷地站起来。“坐下，来什么气嘛，我是为你的，你和小孔找，真好上百倍，我和陈总再扶扶你，你就不用坐大办公室和他们挤在一起。事业爱情双丰收，这多好。”

陆出纳苦苦劝说，饭菜上来了。“算了，我说了，听不听由你，吃饭吧。”

陆出纳给李雯璐夹菜。“好了陆姐，我还有事，这饭就不吃了，我先走了。谢谢邀请。”

李雯璐站起来，扭头就走，到吧台放了一百元，说了声:“多余的留下次。”

就走了。陆出纳张口望着她的背影，没想到，冰凝气质的她，心志如此难以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