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哲分明没有恶意，他甚至带着满腔的悔意和歉意想看一眼孩子。结果向晚跟防贼似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站在她家门口她不让进。心里简直快难受死了，他也只能忍着。“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孩子，也不会吓着奶奶，我答应你不上去，但你也别耍花样。”

向晚点点头，快步朝楼上去了。奶奶年纪大了，在大城市生活不方便，既不会在线上打车，也不会坐地铁，更不会用医院的看病系统。所以她得等向晚有空才能一起带孩子去医院。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阵阵哭闹。向晚着急忙慌推开门，奶奶看见她回来，拿起提前准备好的包，立刻抱着年年迎了过去。“不哭了不哭了，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我们要出去玩啦。”

“年年乖，不哭了。”

房子只有60多平，两室一厅，楼下没有花园。平时天气好，奶奶还能用婴儿车推年年在小区附近转转，放放风。但一到阴雨天就麻烦了，只能整天整天的呆在家里。一连半个多月没出门，加上年年最近身体不适，这几天特别闹腾。五个月的孩子，哭闹起来跟条泥鳅似的在怀里乱拱，真够奶奶抱的。看见一老一小在这样的环境里等着自己，向晚一进门鼻子就酸了。“我走的时候给她冲的奶粉喝了吗？”

奶奶说：“喝了一点。估计是肠胃不舒服，老拉，不肯喝。”

“家里太闷了，一直指着窗外想出去走走，我怕着凉，也不敢带她去。”

向晚把哭闹的年年从奶奶手里接过来。“等下去医院泡奶粉麻烦，先在家里把她喂饱再走吧。我去楼下哄哄，等情绪稳定再上来，你先歇会儿。”

奶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疑有他。“那你给她包着点，别在楼下一哭，呛到风就麻烦了。”

向晚裹着粉色的小毯子把年年抱到了楼下。陆明哲守在楼梯口，听着脚步渐渐逼近，终于看见向晚从楼梯拐角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个小小的粉色的襁褓。仿佛一片轻盈的棉花糖，他急忙冲上去伸手接。“睡着了吗？给我看看。”

“没睡。在哭。你先别动。”

两人不自觉都压低了声音，一点点走到楼下来。向晚把盖在孩子头上的毯子掀开个缝给他看。“支气管发炎了，医生说有转成肺炎的征兆，最近一直在发烧，不能让她哭，万一呛到凉风就麻烦了。”

言外之意，她跟你不熟，你也不会抱，看看就行了，别惹她哭。陆明哲知道她的意思，不敢贸然去抱孩子，只小心翼翼的扒着毯子往里看。好小的小人儿啊，还没他半条手臂长。但头发黑乎乎的，眼睛仿佛两颗成熟的紫葡萄，又大又圆。鼻子小小的，嘴巴跟向晚一样，又小又红。点缀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活脱脱一个从电视广告里扣下来的洋娃娃。跟陆明哲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这是他的女儿，这是他陆明哲的女儿！一颗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水！“好漂亮，好像你。”

他小心翼翼曲起手指替年年擦掉了眼角的眼泪，捏着嗓子哄她。“宝贝乖，不哭，爹地在这里。”

“不舒服是不是？爹地知道了，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年年似乎听懂了他说的话，也似乎对这个陌生男人格外感兴趣，真的止住了哭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毯子里的小手一张一张的，想要伸出来。向晚温柔地阻止她：“你想做什么？外面冷，咱们不把手伸出来好不好年年？”

她叫年年？陆明哲心满意足地看着孩子，“我还以为她叫果果。不过年年也挺好的。”

“年年。”

他把手伸进去跟年年的小手碰在一起，年年灵巧地抓住了他的手指，然后嘴巴一咧，无声笑了起来。“她笑了，你看，她对我笑了。”

陆明哲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恨不得邀请全世界的人过来看他女儿。“太可爱了，她喜欢我，她想让我抱她。让我抱抱她。”

刚刚在奶奶怀里又哭又拱的，跟个泥鳅一样抱都抱不住的丫头，头一次见陆明哲居然这么老实，还对他笑！向晚也是佩服这该死的血缘。“你知道怎么抱吗？小孩子骨头软，要拖着她后脑勺…”“知道。我一直算着你的生产时间呢，自己一个人在家看婴儿视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早学会了。”

说着，陆明哲把手伸到了年年后脑，一手托住他后脑勺，一手拖住屁股，轻轻抱到了怀里。“年年，我是爹地，叫爹地。”

刚刚两人还剑拔弩张的，突然围着孩子两口子似的，吴侬软语又说又笑起来了。两名警务人员也围了过来。这孩子确实生得可爱，俩人又郎才女貌的，不禁心里有些唏嘘。其中一个已经当了爹，见陆明哲手法生疏地摇晃着孩子，教她喊爹地，不由得想纠正他。“几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叫爹地？叫爸爸还差不多，乖，叫爸爸！”

话音落，陆明哲怀里的年年眨巴着大眼睛，张着小嘴，居然真的轻轻喊了一声。“阿巴—”众人吓得立刻全部禁了声，四周静悄悄的。陆明哲看看向晚又看看警务人员。“是我出现幻觉听错了吗？她刚刚是不是叫我爸爸了？”

“好像确实叫了一声。”

“她会叫爸爸了？”

陆明哲询问向晚。向晚心里不服气，不可能，她才五个月，妈妈都不会叫，怎么可能会叫爸爸？正准备反驳他，结果年年十分给面子的又喊了两声。“爸！爸！”

鼻子一酸，陆明哲两行老泪差点流出来。这真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女儿呀，一见面就知道喊爸爸，这让他如何狠得下心把她们撇在这儿？他跟警务人员商量，“你们先回去，我叫律师马上去办保释。今天是我做的不对。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孩子生病，我不能不管。就当你们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让我先带她去医院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