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了。她的声音好好听，跟她的人一样，又甜又脆，彭飞感觉耳朵都麻了。“我去给你拿盆。”

说完他就飞快跑出去了，跑的同时还不忘把门带上。战景纯不明白他的意思，说了自己要上厕所，他去拿盆干嘛？总算有气无力坐了起来，连个床头的靠背都没有，她努力稳住身子，等彭飞回来。很快，他拿了个绿色的塑料盆，打着手电又跑了进来。“上吧，我先出去等你。”

他轻轻把盆放在了床边。战景纯大吃一惊，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让自己在盆里解决厕所问题，他们家连厕所都没有吗？“这怎么行？我要上厕所。”

按说村里刚来的新媳妇儿都是不能出门的，怕不老实往外跑。可这个媳妇实在跟别人不一样，弱的仿佛随时会晕倒似的，而且她也没哭没闹，彭飞不忍心跟她闹别扭。愣了两秒：“你能下来？走得动？”

“那也不能在床上解决吧？我可以的。”

“还是我扶你吧。”

彭飞扶着手臂托她下了床。两人打着手电，一起往外走。夏日的农村，凉风阵阵，蝉鸣蛙叫，月光皎洁，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对于美术生出身的她来说，是一种很好的视觉和听觉享受。可惜了，战景纯无心欣赏。院子左下角用砖砌了个小小的厕所，上面盖着玉米杆，门口挂着张黑漆漆的帘子。彭飞把人扶过去，手电递给她。“我在外头等你。你把手电放地上就行。”

才刚靠近门口就闻到了阵阵恶臭，战景纯差点没吐吐出来。只知道他们家穷，没想到能穷到这份上……她人生第一次见农村的旱厕，要不是实在憋不住了，真不想进去。对着那张黑乎乎的帘子实在伸不出手，战景纯往地上看，有掉落的树枝，捡了一根挑开帘子。拿着手电往地上一照，吓得她顿时尖叫一声，后退两步，跌进了彭飞怀里。“啊，有虫！有虫！”

夏天热，农村的旱厕几天不清理便有一层层的蛆往外爬，连脚踩的地方都是，看的人头皮发麻。战景纯着实被恶心到了，来不及推开彭飞就扶着他的手臂又狂呕了起来。彭飞打小在农村长大，虽然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但说实话，心里也是讨厌的。只知道她白白嫩嫩的，像城里人，没想到能恶心成这样。男人骨子里好面子，这一刻，他体会到了自己的没用。轻轻拍着战景纯的背，等她把胃里所有东西都呕出来才说话。“就说让你在盆里上吧……我扶你回去。”

芳芳听见一声尖叫，从里屋飞速跑了出来。见嫂子又吐了，很乖巧的舀了碗水来。战景纯把嘴巴漱了，看了眼眼睛大大，五官长得很是清秀，但头发枯黄的女孩子。“地上怎么办？”

芳芳说：“没事，我扫。”

“走吧，回去吧。”

下午刚好一点的身体，一番折腾，又走不动了。彭飞见她踉踉跄跄的，几乎把她提起来，提进了屋里。手电的光在地上晃，晃得人眼晕。战景纯忍不住问他：“你们这儿不会连电都没通吧？怎么不开灯？”

其实是通电了的，比他们家条件好的甚至都买了电视。可爸去的早，妈拉扯他们姊妹三个不容易，能省一分是一分，便一直没通电。“看不清是吗？我把灯给你点上。”

彭飞声音讷讷的，扶她到床边，转而大步去桌子上翻了几下，点亮了一盏煤油灯。战景纯死都没想到，活到今天，有幸能看到煤油灯这种古董。微小的火苗在房间里四处乱跳，她叹了口气。“好了，你出去吧。”

彭飞听话的关掉手电，退出了屋子，在外面守着。“有事你喊我。我不走远。”

女人上厕所，他在外面守着算怎么回事？本来对着个盆就别扭，纵使战景纯脾气再好，到此刻也不耐烦了。“你在这我上不出来。回去睡觉去。对了，现在是几点，几月几日了？”

“不知道，我去给你看一眼。”

彭飞的脚步渐渐远了。她蹲下去，努力跨在盆上，使了好一阵子力气，实在上不出来。好挫败，战景纯忍不住又想哭了。很快，彭飞又大步流星跑了回来，在门外跟她说。“07:48。我家没日历。”

才七点多？看这个安静的样子，还以为深更半夜了呢。战景纯的当务之急还是养好身体，所以她喊彭飞进来。“晚饭呢，不说给我端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