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是何人？”

老头终于正眼看过来。“陈珂。”

“哪一个珂？”

“左王右可。”

“呵呵，珂者，如玉之白色美石。你看看你那一点像温润如玉的君子？出言不逊，没有尊卑！”

老头子抓到了把柄。“是了，观你着装，不像我汉家百姓，倒似是蛮荒之地的野人。”

对方拿父母取的名字嘲笑他，他也不客气，反击道：“就算我是化外之人，也知道吃着朝廷的俸禄就要为朝廷办事。你看看你哪里有尽忠职守的样子！一天到晚捧了本书在那摇头晃脑，屁事不干，你那么喜欢看书为什么不去私塾教书，也省了朝廷的俸禄。”

“你看过几本书？！圣人之言，微言大义，其中玄妙，你一个蛮夷野人又怎么明白。再说了，你又怎么知道我屁事不干？！我身为觉华岛的主官，早已把规矩定的明明白白，这些军汉只要执行就行。”

说着他把视线转向金士麒。金士麒嘴角一歪，颇为不屑。这个主官就是一个酸儒，只会读书，没有什么实践经验，定的规矩都是些空中楼阁，没有什么实用价值。明面上他们哄着他，私底下他们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看到金士麒的表情，老头有点心虚。于是他转移话题，问道：“老夫不屑于小子你争辩。说吧，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陈珂也不想继续打嘴炮，道：“我是从宁远城过来，奉袁大人之命，考察岛上地貌，为修筑城墙做准备。”

“呵，宁远城墙还没修完，就急着来考察觉华岛了。看不出，那袁崇焕倒是心急之人。”

“姚大人，宁远城墙就快修好了。”

金士麒看不惯对方贬低袁崇焕，出来解释。“前不久这位小兄弟向袁大人献上一物名曰水泥。类似砂浆，功效奇佳。有了此物，宁远城墙不需要再砌城砖，工时大大减少。”

“哼，奇技淫巧。”

老头不屑。这个时代的儒生一向看不起科学技术，甚至刻意阻挠。这也是明明资本主义已经萌芽，龙国却没发生工业革命的原因。“格物之道博大精深，又岂是你一个老头可以置喙的？！若是没有格物之道，又岂会有岛上那些运送辎重的舟船？！若是没有格物之道，又岂会有明军军士手中的兵家火器？！上阵打仗，没有这些器械便利，莫不是要靠你们这些读书人弱不禁风的身体去抵挡？！”

“陈公子慎言。”

一旁的金士麒打断了陈珂，虽然他很是不爽这些读书人，但毕竟这个老头还是岛上的主官，关系弄得太僵就不能挽回了。“呵呵，舟船火器那是战事所需，可那城墙，又有何用？！”

老头其实弱了点，但是嘴上不肯服输。他接着道：“这觉华岛身处海上，离海岸尚有二十余里，女真人又如何打得到此地。据我所知女真人不善水军，没有战船，又有何惧之有？”

“你又怎么知道海水不会结冰的？”

陈珂反问道：“辽东苦寒，冬季寒冷，就算海面结冰也为未可知。觉华岛距离宁远城只有二十余里，女真大军进攻宁远，如果发现海面结冰，岂不会顺便过来打秋风？！而且据我观测，明年天气会格外寒冷，海面结冰应是十有八九。”

“呵呵，据你观测？难道你还会观星之术？”

陈珂也懒得把自己变得那一套说辞再说一遍，反正对方也不会相信，不如省点唾沫。见到陈珂不说话，姚老头继续道：“要我说不光这城墙没有必要建，这个觉华岛也没必要守，甚至那个什么宁远城也没必要管他。就算那宁远城建的再好，能比得上辽阳城吗？连辽阳都丢了，更何况这小小的宁远了。以我之见，又何必在乎一城一地，呈血气之勇。我明军不如全线退出关外，集结重兵死守山海关。方能为朝廷节省开支。”

他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很普遍，说好听点是不争一时之长短，说不好听就是被打怕了。陈珂无语，输了就输了，害怕就害怕，卧薪尝胆，重新再来就是。偏偏这些人一定要说的好想是顾全大局一样。他出言道：“哼，若是这样，那女真人在辽东就是独自做大，再无后顾之忧了。到时候你就不怕他们成为另一个金国，我明朝重新遭受靖康之耻？！”

“那建奴过往世代居于山林之中，捕鱼打猎为生。侥幸占了辽东的大部，强行统御女真各部，本来就内患重重。再加上他们习性难改，不识礼法，不行圣人教化之道，亡国只在旦夕之间。我大明只需先行平复流民的叛乱，厉兵秣马，静观其变。待到其分崩离析，我大明倾国之力，派兵出山海关，女真之患转手可灭。”

姚老头摇头晃脑，指点江山，成竹在胸，恍惚孔明下山。陈珂无语。这就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文官。他也不想反问为什么当年金国可以灭了辽国，灭了北宋，对方应该还有说辞。他也懒得浪费时间，只得敷衍道：“姚大人见识，小子确是不如。但此次前来考察岛屿地貌，乃是袁大人亲口所托，小子不可不做。还望大人看在袁大人的面上，应允小子。”

说着陈珂拱手，假意恳求。“呵呵，我观你还是有一些口才的，平日里还是要多看看圣贤之书，不要痴迷于奇技淫巧。”

姚老头以为自己把对方驳到无话可说，心里得意，也就不再为难对方。所谓的读书人就是这个德行，对方要和自己争个对错，那么自己一定会口沫横飞。如果对方服软，那么自己反而会做出大度的姿态。甚至为了表明自己的大度，还会让渡出相当的利益。“是的，是的，小子一定多看圣贤之书。”

陈珂再次拱手，他有点不耐烦了。幸好姚大人见好就收，对着金士麒道：“金将军，考察此岛地貌之事我已应允，你带着这个小子出去吧。”

说完他又恢复到了刚进来时的模样。